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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失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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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感情在那天是有好转可能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战,志诚深感心灵受到的伤害,也实在过够了冰冷而灰暗的日子,经过认真思考,觉得那样下去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她都不好,决定认真地和她谈一谈,尽量恢复往日的宁静与亲密,并把改善关系的契机选在她的生日。

    那天,他特意买了一束鲜花和一个精致的大蛋糕,同时还购买了二十八根彩色蜡烛,还要求蛋糕店专门用彩色奶油浇上了两颗紧挨着的心,并浇出生H快乐和一个爱字。可是,当他拿着蛋糕准时下班赶回家中时,却发现没有她的影子。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归来。给报社打电话,才得知她去了一个迪厅,一些同事和朋友在那里给她举办了生日晚会。

    志诚心中很不是滋味。可还是拿起蛋糕匆匆赶到了那个场所。于是,他看到了那一幕。

    还没进门,就听到歌声从迪厅里传出:……我曾经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

    歌由一男一女两个人演唱,女声是她,男声是谁呢?

    志诚猜测着走进迪厅,里边灯光昏暗,气氛热烈而浪漫。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前面小舞台上的演唱吸引,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志诚悄悄在后边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坐下来,眼睛望向前面,看到她正和一个男子充满感情地对唱着:分手时候说分手,请不要说难忘记,就让那回忆淡淡地随风去……

    志诚马上猜出了那男人是谁,尽管从来没有见过他。看上去,他比志诚的年纪要大上几岁,三十七八的样子,高大英俊,沉稳自信,非常有气质,嗓子虽然有些沙哑,但唱得很有感情,很投入: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你,也许,已没有也许……

    他就是张大明。

    看着这一幕,志诚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酸楚、屈辱和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汇集在心头。他努力控制着感情,把蛋糕和鲜花放到后排的一个桌子上悄然离去。走出迪厅时,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一个人回到家中,思考了许久,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他早已知道,张大明的妻子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病床上两年多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追求肖云、肖云对他产生感情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考虑来考虑去,他还是决定和她好好谈一谈。不过,已经不是为了消除隔阂,恢复感情,而是要把话谈清楚,需要她有一个明确的答复,是和自己一起生活,还是保持和张大明这种关系。

    她回家时已经很晚了,看到他,脸色马上阴下来,与生日晚会上的表现判若两人。他努力用平静的语调对她说了句:生日快乐!

    她当时有些意外,愣愣地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睛,掉过头。这种表情使他压抑多时的怒火一下从心底涌起,一瞬间,他想到自己破灭的美好愿望,想到自己拎着蛋糕赶到晚会上的样子,想到她和张大明含情脉脉的演唱,于是,变成一种讽刺挑衅的语调,声音也高了:生日过得很快乐吧!

    听到这话,她把目光转向他,迎着他的目光,用同样挑衅的语调回答:快乐,非常快乐。怎么着?

    他盯着她的眼睛:不怎么着,我只是祝你生日快乐!

    她怔了一下,语调更加尖利地回应道:谢谢,难得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可惜是雨过送伞!

    志诚愤怒地说:不是雨过送伞,而是你不需要这把伞,是我这把破伞无法满足你的需要,我不会为你举办生日晚会,也不会陪你唱歌。我只会拎着生日蛋糕,捧着鲜花,像傻瓜一样到处找老婆,结果却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演出无言的结局……

    说到这里,那股巨大的委屈和酸楚再次涌上心头,他愤愤地掉过头说不下去了。

    意外的效果出现了。她听了这话一下愣住,好一会儿才说:这……那生日蛋糕和鲜花是你……

    他没有听错,她的表情和语气充满了歉意。可就在那个时刻,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传来赵大队长的声音:马上到队里来,出现场,恶性爆炸杀人案,两人被炸死!

    谈话就那样戛然而止。志诚关了手机,掉头向外奔去。这时,她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志诚……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已经追到门口,她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愧疚之色,手还下意识地向前伸着,好像要抓住他的样子。他的心松动了一下,却又产生报复的快感,使劲掉头离去。接着就是出现场,追捕,直到将凶犯抓获归案……现在想来,当时如果停住脚步,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中,坚冰一定会融化,化为幸福的泪水……

    可是,当时他没有那样做。

    与报社联系过后,疑虑再次涌现在心头:她外出采访,失去了联系,张大明也外出了,多日未归。这是巧合吗?志诚眼前再次浮现出梦中的情景:她和张大明可能正在某处……他的心又被尖利地刺痛。他对自己叫着:不,不会这样,肖云不是这样的人,她内心深处还是爱你的。你离家时,她的表情就是证明。也许,她对张大明是有好感,可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两人唱一次歌儿又能说明什么呢?你怎么变得这样多疑,这样小肚鸡肠……

    志诚这样想着想着,心情渐渐好起来,又回忆起和她度过的美好日子,思念之情更甚,心中暗暗祈祷她快些归来。

    天还没大亮,志诚就迫不及待地拨了她的手机,可回答仍然是你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一遍又一遍都是如此。最后,他打定主意,天亮后直接给煤矿挂电话。这时他忽然想到,那个抓获的逃犯赵刚就在乌岭煤矿打工,也是在那里弄的炸药,现在她又去了乌岭煤矿。难道,自己和那个从未到过的地方有些什么缘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先通过ll4查到乌岭煤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打通了,是一个嗓音文雅的男人。您好?这里是乌岭煤炭总公司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志诚忽然灵机一动,没有报真实身份,而是以报社的名义找她。对方惊讶的声音:什么,肖云?她来乌岭了……短暂的沉默后回答,对不起,她不在我们这儿,您搞错了!

    对方说完即放下电话,志诚急得喂喂叫了两声也没回音。不知怎么回事,他从对方的口吻中听出一种紧张,一种不安。回答得实在太简单了,电话放得也太干脆了。报社明明说肖云去了那里,他们怎么说没去呢?于是再拨电话,这回换了一个粗鲁的男声:哪里,有什么事?没等志诚话说完对方就不耐烦起来:不是告诉你了吗?她没在这儿,根本就没来过!志诚耐着性子说:可她明明说去你们那儿了,怎么会不在呢?麻烦您了,请费心给打听一下!对方更加粗鲁:你是不是见鬼了?她来我们咋没看着?你让我们上哪儿打听去?

    哐的一声,电话再次挂断了。

    志诚被对方的态度激怒了,拿起话筒再拨,等对方一接电话就大声道:你们什么态度?她明明上你们那里去了,打听一下怎么不行……电话里又换了那个文雅的嗓子:对不起,肖云同志确实没有来。这样吧,我们给你打听一下,或许,她去了矿井也说不定,有她的消息我们给您回电话好吗?

    志诚只好恢复客气的口吻:那太谢谢您了。请问你是……我姓尤,乌岭煤矿办公室主任。

    没有别的办法,志诚把电话号码留给他,快怏地放下话筒。他已经从114知道了矿长办公室的电话,可为了找老婆而麻烦矿长,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既然办公室主任已经答应给查,那等一等吧!

    还好,等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对方就回电话了,还是那个姓尤的办公室主任。他的回答尽管客气却令人失望。对不起,我刚才问了一下,没人知道肖记者来过,抱歉了!

    电话再次放下,志诚再次感到对方的态度有些不正常,但不正常在哪里又说不清。因此,尽管对方言之凿凿,他的疑虑反而更重了。于是,他给队里打了个电话,说有点事晚些到,早饭没吃就奔向报社。

    去报社的路上,志诚脑袋里乱哄哄的,已经消除的疑虑又在心中重新出现了,而且更浓重了。除了乌岭煤矿的态度不正常之外,张大明的影子也顽强地出现在眼前。想想吧,中秋节,一男一女两个记者都外出采访了,都没有回来,能是偶然的吗?他们是不是都在撒谎,根本没有去乌岭煤矿?

    报社已经不远了,可公共汽车忽然停下来。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好像有人在打架,汽车怎么鸣喇叭也不让路。身为警察,对这种事不能视若无睹。志诚跳下车。

    确是有人打架,而且是非常不公平的打架,四五个男人在凶狠地殴打一个男人,边打还边往旁边的一台三菱大吉普上拉扯。虽有不少行人围观,却没有一人出面阻拦。志诚正要上前,一个男子却先他一步冲了上去,边阻止打人边怒喝着:干什么的,不许打人……话没说完,拳脚已经往他的身上飞去,还有人骂着:你他妈说我们干什么的?让你认识认识……说着一根电警棍挥过去,拉架的男子哎哟一声倒向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太过分了……不容多想,志诚一边飞快冲上去,一边从怀中掏出警官证大叫:都住手,我是警察,不许打人……边叫边冲上前,揪住手持警棍的汉子。

    还真管用,几个男人听到志诚的怒吼,都停下手,可是,没有害怕的意思。一个满脸酒刺的黑脸男子走上前来,露出笑容,也从怀中掏出证件:同志,别误会,咱们是同行……

    对方拿出的是警官证和一张追捕令,同时对自己的行动做了说明。原来,他们是外地来的警察,正在制服一名要抓捕的逃犯,这个满脸酒刺的男子还是个派出所长。

    原来如此。

    志诚扭头看一眼,见逃犯已被制服塞进车内,明白了这是个误会,就松开手。可被电警棍击倒的男人却冲上来揪住派出所长:警察怎么了?我不就是问问吗?你们凭什么用警棍对付我?不行,你们不能走……

    满脸酒刺的所长转过脸,马上换了表情:你想怎么的?你阻挠公务,干扰警方执法知道不知道?不追究你责任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的,要不,跟我们上车!

    他这一说,又有两个男子奔向那人,要拉他上车。那人急了,也从怀中掏出证件:你们敢,我是记者,谁敢动手?

    这时,志诚忽然一下认出了此人:不是张大明又是谁!

    张大明和几个便衣警察撕扯起来,谁也不让谁,要是不知内情的看见,又会以为是两伙人在打架。志诚只好又上前分开双方,先对所长说:行了行了,你们虽是抓捕逃犯,可行动也过火了点……这位是省报记者!又对张大明说,算了吧,我们警察也不容易,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了!张大明还是怒火未息,直到志诚声明自己是肖云的爱人,找他有事,他这才罢休。几个外地警察也不再纠缠,上车绝尘而去。

    于是,道路恢复了畅通,看热闹的人散开。路旁只剩下志诚和张大明,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对视着,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尴尬气氛。

    志诚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相识。此时,他头发蓬乱,

    衣衫不整,脸颊上还有一块划伤,显得很狼狈,和那天晚会上见到的情景大不相同。这使志诚心中生出几分好笑的感觉。不过,他刚

    才那种挺身而出的举动还是令人佩服,现在,这样的人太少了,而警察总是对这样的人很容易产生好感。可是,志诚又马上想到肖云,想到那个生日晚会,想到他和她一起唱《无言的结局》的情景,想到那个梦境,心绪马上又乱起来。

    倒是他先恢复了平静。拍打两下身上的灰土后露出笑脸,主动跟志诚握手,好像挺亲热的样子,又像明知故问似的问他有什么事,倒弄得志诚有些尴尬起来。总不能开口就是你把我老婆弄哪儿去了呀?他犹豫一下,才转个弯说:啊,其实,我也不是找你,我……我是想去报社,打听一下肖云去哪儿了,不想碰到你了,就顺便问问。

    张大明的回答出乎意外:什么,肖云还没回来?她怎么去这么多天?该回来了……

    他重复了一下志诚已经知道的情况,并补充了一些具体细节。他说,他和肖云联合搞一个社会调查,反映一下当前煤矿工人的生存状况。他去另一家煤矿,她则去了乌岭。他说完又补充说:我也是昨天晚上刚回来,还以为她早已回来了!听说手机不通,传呼不回,乌岭煤矿也没见过她时,更加奇怪,不可能,是我送她上的火车,前几天还跟她通过电话,她说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采访对象没找到,等采访完这个人就回来,矿里怎么说她没去呢……

    他无意间暴露了一个事实:是他送她上的火车,他们还通过电话。而作为丈夫的你却……

    然而,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志诚听了他的话,心更加悬了起来。既然她真的去了乌岭煤矿,可煤矿为什么说没有去呢?难道真像他们解释的那样,她直接去了矿井,接触矿工,矿上不掌握情况?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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