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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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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一回到基地,便被悲喜交集的刘丹按在沙发上狂啃了一顿,边流着眼泪。这些日子和小宝断了联系,她一直处于心惊肉跳的状态中。直到把小宝的脸吻舔得似一个新鲜的琥珀时,她才作罢。然后,她亲自到厨房弄了几个简单的菜,又拿出一瓶白酒,开始和小宝喝起来。

    “来,姐给你压压惊,又捡了一条命。”刘丹端杯与小宝相撞后,一口便干了杯中酒,这杯概有八钱的容量。小宝亦干了。两人又倒上。

    “小宝,跟着大哥这么提心吊胆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做几笔生意,咱们走吧。要不,早晚一天被乱枪打死。我这些天一直做噩梦。”几杯酒下去了,刘丹忧心忡忡地道。小宝闷着头喝酒,不搭刘丹的话。

    “四哥给我打电话说,老胡又要货了,这回要两万粒。看来他那边货出得还可以。”

    “你答应了?”小宝把酒杯停在嘴边问。

    “嗯。我跟黄老板打过招呼了,让他备货。”

    小宝叹口气未语,把杯中酒干了。

    “你到是说话呀?这是要往死了憋谁啊你?”

    “……丹姐,我不能再帮你了。”小宝给自己倒上酒。

    “可已经走到这个份儿上了,你难道让我一个人扛着?”刘丹道,眼角流下泪来。

    “丹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大哥那边儿……”

    “可这么跟着他不是事儿啊!这一个接一个的案子,哪件都能要了咱们的命啊。”

    “丹姐,别逼我,我不会再帮你了。”小宝的口气很硬。刘丹呆呆地看了小宝一会儿,忽然起身在小宝跟前跪下了,她声泪俱下地说:小宝,姐这可是为了咱俩啊,你怎么就不懂呢?!”

    小宝起身把刘丹扶起来,他看着刘丹淌着泪的眼睛道:丹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我能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去死,一个是你,一个是大哥……丹姐,你说我难不难?”

    刘丹伏在小宝的肩上失控地哭出声来。

    夜色悄然而至。

    婉云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湖水在朦胧的悸动……她的右手握着一瓶红酒的瓶颈。少顷,她对着瓶口深深饮了一口,然后把目光重又撒向湖面。

    几声宿鸟,又是几声……几片云向那弯孤月走去,还是那弯孤月走向了云?

    婉云的目光中有了泪,泪里就自然也有了光。

    乔娜在队里忙了一整天,又向在家的几位领导回报了这次出差的情况。直到晚上八点多才腾出了身子,她没顾上吃饭,开着车直接去了戒毒中心。

    乔娜进入病房时,乔晶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王琪在一旁陪着,边用纸牌算卦消磨时间。见了乔娜,乔晶只是冷冷地打了招呼,连窝都没挪。戒毒太痛苦了,这些天遭得罪令乔晶对姐姐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另外,戒毒期间的人情绪波动特别大,有时很直会丧失理智。乔娜简单询问了一下治疗的情况后,便开始严肃地问起了其他事:晶晶,你一定要跟姐姐说实话,这很重要。”

    “可我真的没干什么,你怎么就不相信呢?难道我非得承认杀过人你才满意?”乔晶不耐烦地道。

    “……昆都公司的人让你帮他们跑手续,你到底拿钱了没有?”

    “我干吗拿人家钱?不就是朋友之间帮点忙吗?别问了,我难受死了。”

    “知道难受你别抽啊?谁让你吸毒呢?”乔娜也火了。

    “爸刚训了我一顿,你一回来又训,让不让人活了?我戒了不就完了吗?再说吸毒的人多了,你训得过来吗?”

    “你什么态度?还有理了你?”

    “你什么态度?我知道错了不就行了吗?没完没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行把我抓走吧,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乔晶抽泣起来,乔娜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姐,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回去休息吧。”王琪细声低语地道。

    “没你的事儿!你算她什么男朋友?简直就是帮凶!”乔娜把一肚子火气朝王琪撒过去。乔晶这时放声大哭起来。两名同房的女患者木讷地看着。

    李欣和铁牛陪着秦佐在农大的校园里转了几个小时。秦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走走停停地看着。李欣知道他又想父母和妹妹了,还有岳昆仑。

    回到别墅时已经挺晚了,小宝和刘丹在客厅里等着。秦佐坐下后,刘丹道:大哥,我也知道你很累,心情也不好,但还是想过来看看你。

    “有事儿吗?”秦佐点着烟问。李欣把一杯红酒放在秦佐面前的茶几上。

    “山西有个老客要一万里,价格还可以。做不做?”刘丹道。

    “……过几天再说吧。”秦佐情绪索然地道。

    “……黄老板要40公斤粉,打了几次电话了,听挺急的。”

    “也过几天再说吧。”秦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看样子根本没心思谈什么。

    小宝和刘丹走后,秦佐洗了个澡,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仍琢磨着岳昆仑。

    “大哥,我最近眼皮老跳,心也慌,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李欣坐在秦佐一侧道。

    “别瞎琢磨了,眼皮能帮人多大忙?要是那么准,算命的都饿死了。”

    “大哥,咱们在这儿的案底太厚了,是不是……”

    “这个我也想过,最近又出了这么多事儿。”秦佐把茶杯捧在手里索着。

    “早点睡吧,你又瘦了。”李欣低声道。

    在回基地的路上,刘丹边开车边对旁边的小宝道:两万粒,咱们做一万粒,反正现在手里也有钱了,再干几票就走,大哥不会知道。”

    “可我知道。”小宝顶上来一句。

    “又来了你。”刘丹嗔怪地瞪了一眼小宝,然后加大油门驶去。

    早晨。李欣把早点准备好,招呼秦佐吃饭。秦佐吃到一半儿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接听:久哥……你在哪儿?”秦佐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李欣的心一沉,她知道又出什么事儿了。果然,秦佐把手里的面包往桌子上一扔道:告诉铁牛和豹子,跟我走。我去换衣服。”未待李欣问什么,秦佐已经离开了餐厅。

    秦佐和铁牛、豹子进入久哥入住的饭店客房时,久哥盘着腿坐在床上抽烟。林青坐在一张椅子上,是火娃开得门。

    “兄弟,坐。”久哥没起身。

    “久哥,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出什么事儿了?”秦佐坐下后问。

    “……事到没出,不过我想求你帮我办件事。”久哥掐灭了烟头,又拿出一根,火娃为久哥点着火。

    “这么客气干吗?什么事儿你说。”秦佐接过火娃递过来的烟卷。

    “文标这段时间又赌得没了深浅,我说话也不管用了……我手里还有一批货,放着不踏实。再说,我真的想收手了,岁数大了,也累了,有些事儿反应不过来,一旦有个闪失,到了这个岁数,犯不上了。”久哥慢吞吞地说。

    “有多少?”秦佐问。

    “100公斤。”久哥抬头看着秦佐。

    “……我手头现在没那么多现金,我也有不少货压在手上没出去。”

    “钱不急。我就是耽心。警察一直盯着我,我想把这批货出了,然后到外边呆一段时间。”

    “那文标呢?”

    “唉——我父母死得早,家里疽们哥俩,他是我拉扯大的。我在里边十五年,顾不上管他,这段时间他是沾了一身的毛病……我想带他走,让他把心静一静,在我身边他还能好一点儿。”久哥说罢摇了摇头。

    “久哥,你说呢,让我干什么?”秦佐道。

    “你跑一趟,或者派人去,把货提走。别人我不放心。”久哥盯着秦佐道。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夜长梦多。”久哥把手里的烟头递给站在一边的火娃。

    “行,我抓紧安排。久哥,中午想吃点什么?”

    “唉,没几颗牙了,想吃得东西挺多,可咬不动啦。”久哥苦笑着摇摇头。

    “那就喝粥吧久哥,这有一个粥馆不错。”豹子道。

    “我看行。行,就喝粥吧。”久哥说完,大家都笑了。

    “乔队,严队来电话了。”岳婷推开乔娜的办公室门很快地道。

    “有情况嘛?”乔娜急着问。

    “老贵自杀了,在医院。”岳婷仍是很快地说。

    “自杀了?!”乔娜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第九十二章

    久哥在A市逗留了两天,秦佐一直陪着他。两天后,久哥等人驱车返回了永平。

    久哥回到永平后,用电话把张文标叫到了采石场,对他讲了要把货转给秦佐的事儿。张文标对此大为不满。他冲动地在帐篷里踱着步,发着牢骚。久哥则坐在床上闷头抽着烟。

    “大哥,这我就不懂了,这事儿总得分个里外亲疏吧?我可是你亲弟弟,他秦佐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几千万的货啊,就让他这么拿走了?这万一要有个闪失,咱们到哪儿找他去?再说,我提着脑袋跟了你这么多年,这份家业也该有我一份吧?这么着大哥,你把我的那份儿给我,从此我走得远远的,再不招你烦你了行不行……”

    “你给我坐那儿!”久哥忽然严厉地喊道。张文标一怔,遂在一个马扎子上坐下来。

    “我这些年控制你用钱不错,可我不是舍不得这点钱,而是因为你赌得没了深浅,没了理性。有两种人是不可信的,一是赌徒,二就是吸毒的。文标,爹妈死得早,咱们哥俩相依为命走过了这么多年,这里边的酸甜苦辣你不是不知道。你敢说大哥我不心疼你吗?你敢说吗?把你的心扒出来,看着我说!”

    张文标苦着脸点点头,眼里亦有了泪光。

    “文标,我是怕你手里钱多了,你会捅出更大的漏子来。钱少了,你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只是你不明白这里边的道理。”

    “大哥,话说到这,我也不争了,你看着办吧。”张文标的口气软下来,但仍是有些怨气。

    “我了解秦佐,对他我是放心的。在里边,我看了他十五年,不会走眼。东西交给他,钱不会有问题。这边儿,警察一直盯着咱们,咱们不能再动了,你明白吗?”久哥说完,张文标点了点头,久哥又继续说下去:把这批货转出去以后,你跟我出去呆几年,把赌这个毛病戒了。要不,我死都闭不上眼。”

    “……大哥,我听你的。”张文标叹口气,把头低了下去。

    小宝、刘丹、婉云和一名绰号叫大斗篷的兄弟在第二天晚上驱车赶到了久哥的采石场。几人简单寒暄过后,便随着久哥上了山。

    在山里一户简陋的农户家里,久哥让火娃从一个快散架的破柜子里取出来两只沉甸甸的帆布袋放在地上。张文标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都在这儿了。”久哥用脚轻轻踢了踢帆布袋,对小宝道:不留你们了,抓紧时间走吧。回去的路上,出了城二十八公里处有个收费站,那儿出过几次事儿,有公安的设卡检查。你们绕一下,从十六公里处下道。绕过北洼子,从五里铺过去就没事了。我画了张图,上边都做了标记。”久哥说完,把一张折着的纸递给小宝。小宝接过来打开着,图上有用粗笔标着的线路和箭头。小宝把图收好后道:久哥,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久哥嘱咐着。

    “小宝,秦大哥怎么没来?这么多货。”张文标问。

    “大哥病了,烧得挺厉害……”小宝朝张文标点点头。然后和大斗篷每人拎起一只袋子往外走去。

    门外停着刘丹的那辆白色越野车。刘丹打开车后盖,小宝和大头篷把两只帆布袋小心地放进去。

    “久哥、文标,走了。”小宝朝久哥等人抱抱拳,进入了副驾座。刘丹等人亦朝久哥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都上了车。车启动,缓缓朝下山的路上驶去。

    久哥和张文标等人目送着。

    “大哥,我头疼,我到帐篷里睡会儿。”张文标道。久哥点点头未语。

    刘丹开着车。出城后从零公里开始卡表,一路中速驶去。

    车接近十六公里处时开始减速。片刻后,路右边出现了便道,车转向缓缓下路,继续驶去……

    越野车很快便驶入了一片荒凉的沙丘地段。周围黑乎乎的一片,没一户人家,没一点灯火。小宝注视着前方和路两旁道:这地方怎么这么荒凉?像他妈乱葬岗似的。”

    路面很差,车颠簸的很厉害,刘丹控制着方向盘,顾不上说什么话。后排座上的婉云和大斗篷也时时被颠起来。婉云骂道:他妈的,一点都不像坐花轿。”

    “你要是能拿着大顶嫁出去,也算我这个师傅没白疼你一场。”刘丹吃力地把着方向盘,但仍是掺乎了一句。

    “那是你让宝哥打得。”婉云笑着道。

    “他打我?又搞错了很久了吧?”刘丹也笑了。

    车在凸凹的沙丘间只能保持很慢的速度前行。空旷的野地里除了车灯光外,四周一片漆黑。车经过一个拐弯处后,前方两侧出现了较高的几座沙丘。车缓慢地驶入了沙丘之间。小宝打着火抽烟,车忽然煞车停住了。小宝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二十余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把路堵住了,路上分散站着六七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小宝等人皆惊!

    车灯仍开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妈的,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久哥……”刘丹低语道。

    “……丹姐,我和大斗篷下去看看,如果不对劲儿,你们赶快调头走。”小宝压低声音道。

    “我跟你去吧。”刘丹的右手一下抓住了小宝的肩膀。小宝把刘丹的手轻轻拿开,然后回头道:斗篷,你跟在我后边,拉开点距离,把家伙准备好。”斗篷也是秦佐从狱里带出来的,人长得虽然个头不高,但手下又狠又准。他答应了一声,随后听到一声拉动枪栓的哗啦声。

    刘丹知道小宝的脾气,便没再说什么。她从脚垫下拽出来一支微冲。此时,婉云把一支微冲抓了起来。

    车门开了,小宝和大斗篷从车里下来,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车灯光朝前边的警察走去。车内,刘丹和婉云紧张地注视着。

    小宝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名警察跟前止步,两人的目光对峙着……

    “证件。”这名警察长相刁蛮,脸上有一条很宽的刀疤。他的衣服上方有两个口子未系,借着车灯光,小宝看见了里边的花衬衫。小宝把驾驶证拿出来递给警察。后者心不在焉地看看,然后道:叫车上的人都下来。”

    “为什么?”小宝问,边打量着周围的几名警察,他看见一名警察手里端着一支单筒滑膛猎枪,这绝不是警察用得枪。另外,小宝又注意到一名躲在阴影里的警察有些面熟,他忽然想起来,这人是和张文标去A市接货的其中一人,好像叫华子。小宝冲那人叫了一声:华子,这是干吗?”小宝顺手从警察手里收回了驾驶本。

    “你他妈认错人了吧?”叫华子的人喊,口气中露出了不安。

    “穿梆了。照二哥说得,别留活口,打。”离小宝最近的警察拔出枪冲着小宝便开了枪。小宝就地一滚,隐入了沙丘的阴影中,他的小腹中了枪,但他情急之中并未感到什么,仍连连朝车灯下照着的人开了枪,直到打光了弹匣里的子弹。这时他才感到身上没了力气,剧痛亦开始袭上身来。大斗篷在打出几枪后,也中枪倒下了,就倒在了路当中,身体被打成了蜂窝。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刘丹和婉云反应过来后,再拎着枪下车时,小宝和大斗篷已经都倒下了。但刘丹还是从敞着的车窗离听到了那个警察的话,她知道这是张文标的人。

    刘丹和婉云每人持一支微冲,就站在车的两侧,朝前面的人影一阵狂杀烂射,不时有人中枪狂呼着摔到一边去。

    “操你们妈的!”刘丹连连骂着射击,直到打光了子弹才停手,她换弹匣时喊道:小宝,小宝……”没有回音儿,刘丹感到了不详,她提着枪朝前方疾跑过去,她看到路上和路旁躺着七八具人体,看样子独了。

    “过去补枪,别留一个活口。”刘丹边跑边喊,头发在风里掀得很高。

    刘丹在沙丘的阴影里找到了小宝,小宝手里仍抓着那支打空了子弹的手枪。刘丹跪子在小宝身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血。“小宝!小宝……”刘丹声嘶力竭地狂喊起来。小宝大口喘着气,怔怔地看着刘丹……

    “小宝!”刘丹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扔掉了手里的枪,用双手捧着小宝的脸大声哭了出来。她身后传来单射的枪声,这是婉云在补枪。

    “丹姐……我够戗了……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别干了……下辈子,我一定,娶你……”小宝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似要把刘丹的影像最后吸入瞳孔里,再也不放出去了……小宝死了,死在荒凉的沙丘间,死在刘丹的身边。

    “小宝……”刘丹似鬼母般喊出了一声尖利的啸音,然后便猛地伏在小宝身上号啕大哭起来。婉云默默地走到刘丹身边,右手提着枪,看着刘丹剧烈颤抖的身体和小宝那张在暗色中显得苍白的脸。

    第九十三章

    刘丹开着车返回了久哥的采石场。她把车开到离久哥的帐篷很近的地方才停下,大灯仍开着,把夜色中的帐篷照得很亮。

    久哥慢慢走出帐篷,他抽着烟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默默地看着刘丹和婉云吃力地从车里把小宝和大斗篷的尸体抬下来放在地上,身上和手上都是血,她朝久哥走过去两步停下来道:久哥,你看着办吧。”她的口气里透出一股杀气,一股阴冷!

    婉云从车里把微冲拿出来拎在手里,冷冷地看着久哥。火娃和林青等人陆续从帐篷里出来,默默地看着地上小宝和大斗篷的尸体。有人拔出了枪拎在手上……

    “……怎么回事?”良久,久哥低声问道。

    “……问你弟弟,张文标!”刘丹的泪水流下来,从她脸上的血迹上淌过。

    久哥看着刘丹,又看看地上小宝的尸体,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凄楚,后转成了阴冷:……去把文标叫来。”他对身边的火娃道。这时,久哥身边已聚上来十余人,半数以上的人手里拿着枪。

    “二哥在四号蓬睡着呢,他说身体有点儿不舒服。”火娃小声对久哥道。

    “去把他叫来。”久哥猛地喊出了一嗓子,火娃一惊,这才匆匆朝四号帐篷小跑着去了。

    刘丹走到小宝的身体前,慢慢坐在了地上,她把小宝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用手抚着小宝的脸,她不忍心让小宝枕在脏硬冰冷的地上。

    久哥看着,他手上的烟头掉在地上,他给林青打个手势,后者又点燃一支送到久哥受伤,久哥的手抖得很厉害,半天才接住了那支烟,在把烟送到嘴边时,烟又掉了,久哥用脚把烟踩灭。

    片刻功夫,张文标来到了久哥面前,他身后跟着火娃。张文标的脸和眼睛都有些红,看样子喝了不少酒。在越野车的大灯下,张文标显得很不自然。当他看到枕在刘丹腿上的小宝时,把头低下了。

    “文标……是不是你干得?”久哥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干巴,冷漠。久哥并不去看张文标。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出,出什么事儿了?”张文标结结巴巴地问。

    “文标,是不是你干得?”久哥仍是那句话。并且仍不去看张文标一眼。

    “大哥,我一直在工地,这你知道啊?”张文标尽量控制着心理上的惶恐,但语气和目光都同时出卖了他。对这个平日里极少言语的大哥,他是打心里头往外的怕。大哥从少年时到现如今所做得那些个事,就是听,也足以把一个人听傻了。

    “文标。”久哥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立刻军住了张文标的脸。在刺眼的车灯光中,张文标的脸已经变得煞白,且在深秋的夜凉中淌下了大滴的汗珠子。

    “文标……”久哥一字一顿地道:道上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只要认他是兄弟,那他这一辈子都是兄弟。我是什么人?秦佐又是什么人?我们是中国最大的监狱,上万名犯人中的老大!你以为这只是一句话吗?你知道这后边有多么复杂和残酷吗?监狱是什么概念?那是一个完整的社会,里边什么人没有?从商官,到巨商,从江洋大盗到强奸犯和赌棍,真是应有尽有,那它不是社会又是什么?几千万是个数字,也能称得上是个概念了,可人这一辈子,还有比几千万更重要的东西,就是生活,并且是生活里边的各种滋味。一千个厨子,同一种料,可做出的东西就是一个千种味道,为什么?因为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文标,今天看起来,你是他妈的连女都不如的东西,连女都有讲义气的……”久哥猛地咳起来,他说不下去了。

    “大哥,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把货截住,并没想要杀人……”张文标太了解这个大哥了,他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他流着汗大声道。

    “久哥他胡说,有人喊不留活口!”婉云喊起来,边把枪口对准了张文标。

    “婉云姑娘,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劳姑娘动手。”久哥勉强止住咳道。婉云闻言,将枪口慢慢垂向了地面。但仍恶狠狠地瞪着张文标。

    “大哥……”张文标嗓音嘶哑地想说什么。

    “轮不着你说话。”久哥的目光从张文标脸上移开,又转向地上的小宝:……就算我放过了你,秦佐能放过你吗?”

    “大哥,把这两个婊子做了,秦佐不会知道的。”张文标扯着脖子喊,边把手枪掏了出来。婉云见状,朝天上打出了一梭子子弹。在场的人,除了久哥和刘丹,其他人都呆住了。

    “……按规矩办吧。”久哥对林青道。

    “大哥……”林青犹豫着。

    “办!”久哥的声音抖得很厉害,但语气则异常严厉。林青朝几个汉子打了个手势,五六个人朝张文标走过去。

    “大哥,咱们家就剩咱们俩了,大哥……”张文标扔下枪,在原地冲着久哥跪了下去。久哥木然地看着这个兄弟,再未说话。

    少顷,张文标便被林青等人捆成了粽子一般,然后朝山脚处走去。张文标挣扎着扭头喊:大哥,我错了,你就再绕我一次吧。大哥,我要死了,你身边可一个亲人都没了,大哥……”张文标的声音被山风刮得散了开去,变得褴褛,零落……

    久哥默默地看着被林青等人押着渐渐走远的张文标,耳边响着若隐若现的哭腔。

    “久哥,你要干吗?”刘丹走到久哥身边问道。

    “……看着吧。看了就知道了。”久哥并未看刘丹,而是仍望着张文标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山腰处燃起了火把,一只,两只……把山腰处照亮了一片。能隐约看到张文标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挣扎了,看样子是听天由命了。

    火娃默默地走到刘丹跟前低声道:刘丹大姐,你求求我干爹吧,他就这一个兄弟了,就这一个亲人了……

    刘丹望着山腰处被绑着的张文标和他周围的十几只越烧越亮的火把,她预感道要发生什么了。但她又扭过头去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经变得僵硬的小宝。她冲着火娃摇摇头,咬住了嘴唇。火娃失望地低下头,走回到久哥的身边,然后望着山腰处的火光。

    片刻后,一声尖利的哨音在空旷的山腰处响起来,哨音在山谷里回荡,似在寻觅着那些孤魂野鬼。

    山腰处的人影开始散去,最后只能看到被绑在木桩上的张文标了……哨音再次响起来,然后是一片延伸至极限的静寂……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山腰处。十几支火把这时已燃烧的很旺,张文标的轮廓亦显得比刚才清楚些。

    “大哥……”张文标凄厉的声音从山上飘下来,一直传到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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