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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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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两旁的店铺、楼宇还有人流匆匆地向后闪去,路灯亮起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殡仪馆。江队长将车停在院内,然后跳下车,和方胜男一起快速向思念楼走去。

思念楼上着锁,进不去,他们只好返回来走进了业务值班室。夜间值班员一听他们要看望一位死者,待问清了是存放于豪华间的,很是热情,让他们做了登记,然后到另一房间取了钥匙便陪着他们走过去,给他们打开了思念楼,又摁亮了里面的电灯。江凯国见值班员还要陪他们一块上去,便面带笑容地谢绝了,说他们知道具体位置,不用再麻烦了。一般晚上是联系殡葬的密集时间段,值班员也就停下了脚步,将存放间的钥匙交给他,回值班室忙去了。江凯国让方胜男引领着急步匆匆地进了思念楼,沿着楼梯上到三楼,很快来到了田芬骨灰盒的存放间。

当初,郝董事长为遮人耳目,不但买下了体积最大、价钱最贵的骨灰盒,而且不惜重金购得了这个为数不多的独立、豪华存放间,每年支付的守护费就达五千元。

存放间的门头镶一黑色小牌,写有“七号贵宾安息室”及“田芬”几个白色的字样,江队长拧开门锁,摁亮顶灯,和方胜男一起走了进去。

迈入这个孤独寂寞的空间,方胜男禁不住泪如泉涌,松开了因为感到阴森可怕而一直紧抓着江队长衣角的双手,嚎啕着扑向了田芬的骨灰盒。

骨灰盒是用一整块白玉切凿而成的。三面雕有花纹,前面是一棵松柏,松柏的上方有一用碎小的花朵围成的相框,相框里镶着田芬的半身照片,两个侧面是展翅的仙鹤,仙鹤行游在云朵之间,虽左右对称但显得寂寞而且孤单。方胜男哭泣着,悲叫着,喷发着一腔的思念,五味蛰心,百感交集。

骨灰盒的外圈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防尘罩,江队长一边轻轻地拍着方胜男的肩膀安慰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将方胜男交给他的那把钥匙插入锁孔。只听“啪嗒”一声,锃亮的玻璃钢门一弹而起,然后缓缓上升,他们的目光便无阻无碍地落到了田芬那静静的骨灰盒上。江队长双手将其端出,轻放到一旁的小供桌,然后立刻揭开盒盖。

然而,当移去盒盖,盒内的一切进入眼帘之时,他俩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骨灰盒里的东西不见了。

方胜男地停止了哭泣,她满腹疑问地抱起骨灰盒,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看了又看,并且伸手在里边摸了又摸,在不得不接受了里面确实空无一物之后,才抬起焦急而且迷茫的双眼对着江队长,近似疯狂地喊道:“是我亲手放进去的,亲手放在里面的!谁也不知道!”

江队长立即扑向灯光控制板,急速打开所有的电灯,目光在地面、墙壁以及每一个角落来回搜寻。然而,在这十平方米的房间之内,除了骨灰盒、防尘罩和那个小供桌之外,就是倚墙而立的几个精致的花圈,直对着骨灰盒的墙脚摆放着一个单人沙发。

方胜男双膝跪地,半边脸贴到地面,极力将目光探到沙发下面,然后又站起身扳倒沙发,一阵摸、敲、抠、捏。江队长冷静地劝慰道:“不用找了。我相信那包材料你确实放在了这里,但也不得不相信有人发现了这包东西,而且已经顺手牵羊了。”

在这里呆下去已毫无意义,江队长盖上骨灰盒,放进防尘罩,摁下玻璃钢门,照原样放好小供桌,又将沙发仔细地摆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关了灯,锁了门,带着方胜男步出思念楼,再次走进了值班室。

账本的不翼而飞不但使方胜男大感意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像一桶夹杂着冰块的冷水,从头到脚一滴不剩地浇向了江凯国。原以为找到了方胜男便等于找到了证据,便可以稳稳地捏住郝董一伙的命脉,没想到方胜男费尽了心思巧妙藏匿起来的账本,竟会被人悄悄携走。

殡仪馆对豪华存放间有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凡是前来祭祀死者的都必须做一详细的登记,除了姓名、性别以及与死者的关系之外,还有日期和具体的祭祀时间,甚至开没开防尘罩都记录在案。除此之外,清洁工每周一次进去拖地、掸灰、擦拭防尘罩时,都必须两人以上在场。同时进去,同时出来,关好窗锁好门。由于里面的骨灰盒都是高档品,价格不菲,也由于每年收取着高昂的守护费,每一位工作人员人都十分精心。

自追悼会之后,来过七号贵宾安息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方胜男,另一个是自称为田芬的哥哥的人。可是田芬根本就没有哥哥,既没有表哥也没有亲哥哥。曾经有一位堂哥,但于两年前因一次车祸离开了人世。这位“田芬的哥哥”极有可能是携走账本的人。

他是半个月前来到殡仪馆的,那天不但让管理人员打开了第七号贵宾安息室,而且也让打开了防尘罩。一般而言,当管理人员应来客的要求做完一切之后便会立即退出,给祭祀者一个独自释放感情的空间。此人趁这个旁边无人的空当窃去账本,不但时间充裕从容不迫而且无人知晓。为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江凯国问值班员,有没有不做登记便可进入存放间的可能。答复只有三个字:不可能。因为存放间和防尘罩的钥匙都有专人保管,未做登记保管员是不会拿出钥匙的。发现账本不在骨灰盒里的时候,江凯国细心地观察过门锁和防尘罩,没有见到被人撬过的痕迹。看来,此人就是账本的窃取者。在与值班员的交谈中得知,凡是祭祀者都会带着一个包,而且有的还是大一些的旅行包,里面一般都会装着馒头、水果还有酒、肉之类的东西。“田芬的哥哥”也不例外,据值班员回忆,那天肩上也背着一个包。此人既具备了作案时间,也具备了完整的作案方式,显然是从骨灰盒掏出了账本,然后装进挎在肩头的背包,不慌不忙地带出殡仪馆的。

江凯国详细询问了此人的长相、身高、穿着及其他外貌特征,对窃物者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然而在给此人一个确切的定位,与海顺公司联系在一起时,却又觉得很纳闷,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围绕着被田芬复制下来的那些账本,海顺公司可以说绞尽脑汁铺谋设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先是杀害了田芬,继而又对方胜男软硬兼施恩威并用,耍弄了太多的手段。就此判断,这个“田芬的哥哥”应该是郝董的手下。可是这人假祭盗物的时间是在半月之前,而这段时间以来正是孟经理紧抓方胜男不放,将步步升级的伎俩玩弄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当初他们请方胜男到海顺公司上班,就是为了诱出账本,以销心头之患,那么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还在劳心费神死死纠缠,继续对方胜男施诱行迫而没有就此终止?方胜男与田芬最大的区别是,她只藏匿着账本而对海顺公司的走私细节并不详知尽晓,换言之,刚进海顺公司不足三个月而且没有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方胜男本人,对海顺公司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应该说海顺公司一旦账本到手,应立马对方胜男失去兴趣才顺理成章。

此事费解,江凯国的脑袋里闪现出许多假设,但哪一种假设似乎都难以成立,很快被自己否定掉了。

那位窃物者究竟是什么人?

第七十三章第七十三章
江凯国手握方向盘,双眼盯着前方的路面飞快地行驶在奔向省城的路上,思维却像进入了迷魂阵,不知所向。脑袋里塞满了猜测、推断还有疑问,一会东一会西,一会阴一会晴,一会云又一会雾,在账本被窃与海顺公司之间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急得在心里直骂自己:江凯国你他妈的是干啥吃的?干了大半辈子刑侦,破过的案子和攒下的经验比吃过的盐都多,怎么今天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弄得脑筋大伤还没整出个所以然?骂过自己又骂起了对手:别看你贼心狗胆,以为账本不见了就拿你没办法,老子迟早有一天会收拾了你,不把一肚子坏水给你捏出来,老子就不姓江。心里发着狠,脚下也就用起了猛劲,油门一踩到底,两边的路灯连成了白线,逃也似地向后躲闪而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想起了坐在一旁的方胜男,转过脸一看,却见方胜男正发着愣,一对疲惫的目光漫无所视地飘忽在车窗之外。想想一个女孩子家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经历了那么多一般人不曾经历的事情,的确可怜。本想满心欢喜地拿出账本,好早日将郝董一伙缉拿归案,彻底解除海顺公司对她的纠缠,可万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等意外。于是,江凯国调整情绪,同她扯起了家常。

其实,方胜男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而是可悲,所有的一切都缘自于对好朋友田芬的失信。招惹在身的麻烦,均为咎由自取。自刚才发现账本丢失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很紧张,不知为什么就联想到了曾经出现在她家楼下的那个黑影。那个黑影一段时间内天天在她的周围时隐时现,只要天一黑,她似乎就能看得见。下楼出去买东西能看得见,回来时也能看得见。黑影躲躲闪闪,时常缩在某个角落,隐没在黑暗处。起初以为是来找什么人的,也以为是偷偷摸摸要回避什么人的,有些受到父母的反对但仍处于恋爱之中的男女,就经常采取这种遮遮掩掩的方式寻找着彼此见面的机会,方胜男曾不止一次地碰到过他们在黑暗中拥抱、接吻的情景。有一次因为光线实在太暗,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但在探明了实情的同时却弄得自己很尴尬。从此以后,她对楼下犄角旮旯所出现的异常动态再也不好意思过多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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