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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 分节阅读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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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被子后面拿出一个玻璃瓶子,拧开盖,伸进勺子去挖了一勺黄色的东西,边往缸子里刮那东西,边问我:“来点儿?”

    我凑过去,上鼻子一闻,一股浓郁的炸肉香扑鼻而来:“猪大油?”

    杨远斜我一眼,又将瓶子盖上了:“你还是别来了,肚子挂不住,容易拉稀。”

    我怏怏地退回去吃我自己的饭,小气鬼,你怎么知道我的肚子挂不住?

    杨远见我不高兴了,放下缸子,用双手套住我的脖子笑道:“你小子真没劲,远哥不是那样的人,好了,吃饭。”

    杨远收回手,用水把馒头泡了,像喝稀饭那样把馒头吃了。这样,他的咸菜自然就归我了。

    吃完了饭,大号那边就开始放茅了。杨远站起来,将耳朵贴到窥视孔上,面色严峻地听那边的声音。我估计他是在听李俊海的声音,因为在不知道李俊海也进来了之前他不这样,这个动作在他跟我讲故事的时候,曾经重复过几遍。可惜,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听到他想要听到的声音。他似乎很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转换动作,不是让眼睛贴上就是让耳朵贴上,直到管理员站在小号走廊上咋呼了一声“放茅啦”,他才恋恋不舍地吩咐我:“搬着马桶,咱们走。”

    因为我们这个号子靠近前走廊,放茅自然是我们先放。路过阎坤号子的时候,阎坤的眼睛像两盏灯,冲杨远不住地放光。杨远咳嗽了一声,把手铐往上扬扬,吹了一声没有声音的口哨。阎坤接着就在里面叫唤上了:“快来人啊,我要拉裤子了!”

    管理员上去,一巴掌煽到窥视孔上:“先憋着!”

    杨远扶着我的肩膀,慢慢挪着脚步,回头笑道:“哈哈,让他拉裤子里拉倒。”

    管理员不理他,远远地站在那头瞪着他的背影发愣。我蹲在厕所涮马桶的时候,杨远告诉我,呆会儿你涮完了就蹲在这里装做上大便,我想见见阎坤。他的口气不容置否,或许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口气说话,来不得一点商量。说来也怪,我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听他的。为什么?说不上来,反正我涮完了马桶,直接就蹲在了便池上,像一只听话的家猫。

    “兄弟,还没拉完?”杨远站在门口抖了抖用布绳拴着的脚镣,似乎很着急,“你倒是快点儿拉呀。”

    管理员走过来,用钥匙敲了敲门:“快点!磨蹭什么?”

    我装做拉得很难受的样子,哼哼唧唧地说:“拉不出来……哎哟,是不是便秘?”

    管理员转身催促杨远:“你先回去。”

    杨远站着没动:“他不扶我,我怎么回去?腿沉得像麻袋……”

    管理员盯着他的腿看了一阵,似乎很无奈:“要瘫了?好,你在这里等着他。”

    杨远把身子倚到门框上,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说:“真臭啊……快拉啊兄弟。”

    管理员似乎受了感染,皱着眉头退远了,他好象是等不及了,要赶紧结束这场放茅。

    杨远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悄声说:“一会儿阎坤来了,你就出去。”

    刚说完,走廊那头就传来阎坤的声音:“憋死我了,你怎么才给我开门?”

    2

    杨远见阎坤来了,大声说:“老阎,臭啊,真的拉裤裆里去了?”

    “哎哟,全他妈淌裤腿里了……”阎坤像一条泥鳅,一扒拉杨远,嗖地钻了进来。

    “哈哈哈,吃什么了你?”杨远的声音还是那么大,“我看看,拉出什么稀罕东西来了?”

    “出去!”阎坤瞪着俩绿豆大小的眼,直视着还蹲在便池上玩造型的我。

    阎坤长得像一只烤熟了的虾,说话时全身都扎煞着,我一惊,连忙提上裤子闪到了门口。

    管理员正往这边看,我故意吆喝道:“远哥,你扒人家的裤子干什么?”

    管理员念咕了一句什么,一下一下地摇晃着钥匙,不往这边看了。

    厕所里,阎坤跟杨远低声地说着什么,语速快得像炒豆子,我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暂时没说……杀了,独吞,口子很乱……”。阎坤喘气的时候,杨远很激动,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凭什么告诉你?少他妈来这套,我还没死!谁在这里面干了什么糟烂事,我一个也不饶他……阎坤说,你在这里都变成聋子了,这些事情街面上谁不知道?快,过两天我去集中号……我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接着阎坤就带了哭腔:“远哥,你千万别误会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想想,我至于在这个时候……”

    我忍不住把脑袋偏了过去,我看见杨远掐着阎坤鸡一般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我死不了,我要看着他先死!”

    阎坤憋得脸通红,声音像是被砂纸砬过:“我阎坤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杨远把手松开,回头瞟了我一眼:“呵呵,我们哥儿俩在开玩笑呢,走吧。”

    “哈哈,老阎是个屎人!”一出门,杨远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完了没有?”管理员在那头咋呼上了。

    “完了,完了。”杨远哗啦哗啦地挪出来,两手直接套上了我的脖子。

    关号门的时候,管理员推了杨远一把:“我可告诉你,少欺负人家阎坤。”

    杨远笑了:“我敢欺负他?他是我爷爷。”

    坐下喘了一口气,杨远吩咐我:“看着人。”

    我靠到窥视孔,轻轻拉开挡板,管理员已经走了,走廊上空无一人,死一般寂静。

    杨远把身子背着我,我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好象在打开一张纸。

    过了一会儿,杨远长叹了一声:“唉,怎么会这样?人呐。”

    “好了,过来坐着,我的好兄弟。”杨远的神态恢复了正常,哗啦了两下手铐招呼我。

    “远哥,刚才我很紧张。”我拉上窥视孔的挡板,按着胸口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紧张什么?”杨远用火柴把手里的纸条点燃了,簌簌地抖动着兰色的火苗,“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吗?”

    是啊,关我什么事?我尴尬地笑了笑:“远哥,我看见你打了阎坤。”

    杨远哧了一下鼻子:“那叫打?你没看见他打我呢,”说着撸起了上衣,“看看,这是什么?”

    我赫然看见他的肚皮上有一条长长的,像小蛇一样的伤疤。

    “看见了吧?这才是挨打呢,”杨远凄然一笑,“你老阎哥哥干的,呵呵。”

    “拿铡刀砍的?”伤疤那么长,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铡刀、大刀片什么的长家伙。

    “比那个厉害,你知道三八军刺吗?是那个捅的。”

    “捅能捅这么长的口子吗?”我很惊奇。

    “捅了一个很小的窟窿,口子长那是动手术的原因,哥哥的肝被他捅破了。”

    我忍不住想扒拉开他的衣服看个究竟,杨远用手背挡开我,摇头笑了:“哈哈,阎坤这个杂碎。”

    阎坤好象在那边听见了,嘿嘿地笑了起来:“远哥,骂人可不厚道啊。”

    杨远没有搭理他,点了一根烟冲我笑笑:“兄弟,咱们接着讲咱的故事?”

    窗外有一轮暗淡的月亮,模糊的几个星星,看不分明。

    武警拉开了灯,屋里的灯光让后窗的那方天空变得漆黑一团。

    3

    在集中号里呆了几天,段所就把我提到了值班室,那里坐着几个我不认识的人。这些人告诉我,因为我的刑期短,加上看守所需要人手,让我在看守所里服刑——就是平常人说的劳动号。那时候我很麻木,在哪里都行啊,我自己又说了不算。

    劳动号在看守所前门的一间平房里,我去的时候铁门是敞开的,里面很整洁,像厂里的职工宿舍。放下铺盖,段所把我领到了伙房。伙房里,几个穿号服的人正在用一根水管冲一个大池子里的土豆。我知道,这是让我在伙房里干活了,我很高兴,这可是个好活儿,起码能吃饱了饭。刚想对段所说声谢谢,段所就冲我嚷嚷上了:“傻笑什么?推着水车!送水!”

    后来我知道,以前送水的那个人到期走了,临时抓了我这个“壮丁”,因为那天我恰好应该去少管所服刑了。

    送水可不是个好活计,整个看守所前后三个大走廊,每个走廊又分南北两处,每处有二十几间号子。一趟水送下来,人整个就散了架子,连饭都不想吃,躺在院里的长条椅子上直喘气,像一条搁了浅的鱼。好在活儿少——一天三次。

    晚上回到号子,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没有人说话,好象人人都是哑巴。这让我感觉很不舒坦,觉得自己是被关在了一座坟墓里。坟墓应该没有声音吧?可也不尽然,这里也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那就是偶尔会出现一种暧昧的声响,这声响来自马桶边,是一个叫老贾的人在那里放屁,很尖、很细,很讲究发音。初次听到这种天籁之音,我很不习惯,总想告戒他:大哥,你就痛快点亮一把嗓子吧,别不好意思。可大家对老贾的屁似乎习以为常,听到声音就各自转过头去,叹一口气。老贾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尴尬的表情,只是在大家齐声叹气的时候,会打一个响亮的嗝,我怀疑他这是在掩饰放屁的声音。

    不光我们这里沉闷,整个看守所在夜里都没有一丝声响,像死了一样。

    我知道,夜是一样的夜,可是一堵大墙,让里面和外面的人有了不同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正式加入了劳改犯的行列,那一夜我没有睡着,老是想事儿,一会是我爹,一会是我弟弟,一会是我横行在街头,一会是漫天飞溅的鲜血……天快要亮了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当了警察,押着小广走在宽阔的街上,小广在咧着嗓子唱歌:啊战友,你乔装改扮深入敌后去战斗……我用枪顶着他的脑袋,阔步向前,脑袋仰得高高的。

    第二天刚送完了一趟水,段所就来喊我:“杨远,你爹看你来了!”

    我爹蹲在值班室门口,像一堆破布。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爹好象不认识我了,他就那样用一个僵硬的姿势傻蹲着,仰着脸看我:“儿子,你咋了?”

    我扑通跪下了,我想说声对不起,结果说出来的是这么一声:“你来干什么?”

    我爹说:“我来看看你。”

    我说:“你回去吧,我能照顾我自己。”

    我爹把一个小包裹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有:牙膏、牙刷、毛巾……还有旱烟、茶叶什么的。我抓起包裹扭头跑回了伙房,我的心难受得像刀割一样。我趴在长条椅子上,一个劲地哭,段所拉着我爹过来了,我爹就这样呆呆地看我,他好象找不出来应该说什么话。段所说,老杨,安慰他几句你就可以可以回去了,我爹只说了一句话:“你弟弟挺好的。”

    我把在号子里用棉花和布条给我弟弟做的一个小狗熊从怀里掏出来,递给我爹,转身就去拉我的水车。

    我爹走了,一步三回头。看着他的背影,我猛然发现,他老了,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沧桑的老人。

    杨远的嗓音突然颤抖起来,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兄弟,我爹真不容易……”

    我安慰他:“远哥,老人都这样,你不必太难受。”

    杨远抬起头,喃喃地说:“他不是老人,那一年他才四十多岁。”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附和道:“可不,还算年轻,现在得六十多了吧?”

    “他死了,”杨远陷入了沉思,“全是因为我……我从小就让他操心。”

    第五章 我曾经是个好孩子

    1

    好象是在1971年,我上学了。我爹尽管一个眼睛瞎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教书,他还是在我们村里的小学教高年级语文,整天乐呵呵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经常在夜里被人叫出去开会,回来的时候身上满是泥土和灰尘,脸也灰蒙蒙的。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因为我爹是村里唯一的右派,他是去接受大家的批判的。他回家以后,一般是下半夜了。我爹很爱干净,一进门就把衣服仔细地抖搂一遍,再用一把毛刷子一下一下地刷他的衣服,直到衣服上没了一点污垢,才小心翼翼地挂到墙上,然后打上一盆水洗脸,他洗得很慢,一丝不苟。洗完了脸,就把用胶布缠着腿儿的眼镜重新戴上,过来附下身子轻轻地亲吻我弟弟的脸,如果我还没睡,他会给我掖好被子,瞪着那只明亮的眼说:“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学习不好我可不依你。”

    一般他在炕沿上坐上一阵以后,会去墙根摘下那把闪着油光的二胡,拉出一段忧伤的曲子。

    我的学习成绩很好,考试成绩在班里经常是第一名。这让我爹很高兴,时常奖励我——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满院子溜达。那时候,我弟弟会像一只小鸭子那样,呱呱地跟在我们后面跳高。有时候我爹还会唱上两句戏词,穿林海,跨雪原……

    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爹调走了,去了公社里的教育组。去了教育组就不教学了,好象是负责培训全公社的语文教师。我爹很高兴,每天清早起床,给我们做上饭,再挨个儿地摸一把我俩的脑袋,吹着口哨就走了。因为公社离我们村有七八里的路程,没几天教育组就给他配了一辆自行车。那是一辆崭新的、泛着瓦亮漆光的大金鹿车子。我爹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卷塑料带,忙碌了大半天,将车子缠得花花绿绿,像一只硕大的蚂蚱。然后就将我俩一个在大梁上,一个在后座上安顿好了,嗖地一声上了大路。一家三口很兴奋,满大街地咋呼,我爹唱: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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