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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 分节阅读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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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吊得很高,光线也暗淡得如同萤火,杨远躲在暗处的脸愈加模糊,我只能感觉到他的脸上在结着冰,以致于他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寒气。

    发付完了李俊海他爹,我俩就回到了厂里,不几天大家都知道了,我是李俊海的结拜兄弟。

    有一天,李俊海对我说:“兄弟,咱们这样混,没个出头之日,得想办法弄点‘活动经费’。”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很早以前他就提过这事儿,他说要绑架市场上一个卖服装的,那人有钱得很。

    我摇摇头:“别着急,干这样的事情得好好策划一下,弄不好容易出事儿。”

    李俊海说:“出个屁事儿?咱们这么办……”

    我打个哈哈走了。我真的不想干这事儿,我的心还没野到那个程度。

    没几天,李俊海就把我请到了当时最好的饭店,吃饭的时候,我知道了,他在路上把那人给抢了。

    从此,我就开始疏远他了,我很反感他的所作所为。

    他被捕的时候,警察来厂里调查过我,警察问李俊海抢劫的时候,对你说过这事没有?我清醒地知道,如果我回答,他对我说过,很可能我也就被带走了。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李俊海那种人,嘴巴严实着呢,这样的事情他会对别人说?警察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问我,李俊海抢劫的那天你在哪里?我想了想,回答他,我怎么会知道他是哪天抢劫的?警察说,这事如果你没参与我们是不会来找你的,你再好好想想,七月十三号那天傍晚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回忆起来了,那天我跟厂里足球队的伙计们在会议室商量下一步跟哪个厂比赛呢。我当时就带他们去找了证人,警察们怏怏地走了,似乎很不甘心。

    回宿舍以后,我把这事跟牛玉文说了,牛玉文苦笑了一声:“他在公安局还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呢。”

    我摸着头皮问:“难道他还能连我也牵扯进去?”

    牛玉文笑得很暧昧:“他那种人你还不清楚?想想‘滚’厂长的事儿你不就明白了?”

    一想到那件事情,我的脑子突然晕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跟李俊海结拜了以后,李俊海在厂里更加肆无忌惮了,连走路的姿势都改了,以前像老鼠,现在像螃蟹。

    李俊海他爹去世以后,他就很少回家了,吃住都在厂里,几乎天天喝酒,喝了酒就满厂区出溜着找事儿。

    那位让我捅了的大哥自从出院以后就老实了,整天无精打采地闲逛。我总觉得对不起他,经常喊他到宿舍里来玩儿,他喜欢喝酒,我就召集宿舍的兄弟们凑钱给他买,他很高兴,喝醉了就搂着我的脖子喊“远哥”。年前厂里发年货,我刚把分到的东西送回家,这位大哥就苦丧着脸来找我:“远哥,海哥到底怎么了?他把我的年货拿走了,还让我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他。”

    我把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让他在车间等我,直接就去了李俊海他们车间。

    李俊海正在车间里烤火,我上去就给了他一脚:“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

    他不听,硬着脖子拿眼瞪我,我说:“你不听是吧?咱们一刀两断。”

    他好象一直在犹豫,直到我走到了车间门口,他才狼嗥般喊了一声:“听你的!”

    其实当时我踢他那一脚,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总归他是我磕头的大哥啊,可那时候我真的忍不住。

    开春的时候,我入团了,还当上了厂团支部的文体部长。

    呵呵,这事儿说起来好笑。

    那天上午,我跟李俊海他们在宿舍里打扑克,车间的一个同事把我叫了出去,神秘兮兮地说:“远哥,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厂里可能要把你和海哥开除了。”

    我很纳闷,脸一下子就黄了:“为什么?”

    同事说:“我也不清楚,刚才厂长、书记他们招集领导们开会,在会上说的,我们主任偷偷告诉我……”

    我扭头就走,我要去厂部问个明白,你凭什么开除我?当时我很委屈,尽管他们背后都骂我是个混子,可我从来不欺负厂里的同事,甚至别人来厂里闹事,我还跟他们拼命,我说,只要我杨远还在这个厂里一天,谁都别想来这里“慌慌”!时间长了,当地的“小哥”们也很给面子,几乎不敢到我们厂惹是生非。开除我?我他妈是厂里的“保护神”呢……正气哼哼地走着,李俊海就撵了上来,问我为什么上这么大的火?我把事儿跟他说了,李俊海说,得嘞兄弟,看哥哥我的。拉我回去了。

    下午我没去上班,心情很糟糕,我站的宿舍门口往下看,整个厂区都是白的,连锅炉房门口的煤堆都被雪包住了。

    我想起了我爹,想起了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等我回家的弟弟,心里难受得像针扎,嘴巴像是被人堵住了,喘不动气。

    我记得那天下午刮了好大的风,风呼啸着掠过电线、树枝,发出的声音像一群野兽在野地里疯叫。

    在宿舍坐着坐着我就坐不住了,骑上自行车就回家了,我要先跟我爹通通气,万一这事是真的,我怕他受不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爹老是跟我讲他这个学生咋样,那个学生咋样,我根本就插不上嘴。

    我弟弟已经不在培智小学上学了,锻炼了这几年,他勉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爹上班的时候,就把他锁在屋里,他很听话,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自己跟自己说话。我爹回家的时候,他就表扬自己:“爸爸,我比小白兔还乖……”

    吃完了饭,我想开口跟我爹聊聊,我弟弟又缠上我了,他说他认识了不少字,然后就用铅笔在墙壁上写道“我爱北京大女门”。我笑得不轻,捏着他的鼻子羞辱他,北京的“大女”没你什么事儿,等你长大了,我给你找咱们这里的“大女”。我弟弟说,不是大女,是天安,你能给我找来个天安门吗?我说能,只要你哥哥活在这个世上,就一定能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我爹不在原来的学校当教导主任了,他调到了离家近的一个小学,继续当他的语文教师。

    我爹可真是个好样儿的,他的视力差到那种程度还在教课,他经常笑着说:“大远,我上辈子可能是个神仙呢,别看我的眼睛快要看不见了,可我看我的学生可清楚着呢,他们的脑袋在我眼前像脸盆那么大,书上的字也大,像苹果。”

    我问他:“那么你看我和我弟弟像什么呢?”

    我爹都要笑躺下了:“像两座金山。”

    第二天,我回到厂里,刚换好工作服,主任就过来拉我:“杨远,厂长找你。”

    这事儿终于还是来了,我稳住精神去了厂长办公室。厂长笑眯眯地在等我,见我推门进来,他忽地站起来,热情地跟我握手,嘴里不停地念叨,小杨是个好同志,小杨是个好同志。我有些发蒙,难道开除一个工人还需要客气着开除?那一刻,我把提前在肚子里想好的词儿全忘了,我抽回手,傻忽忽地问他:“厂长,千万别跟我客气,有什么话你直接吩咐得了。”

    厂长边给我敬着烟边问我多大了?什么学历?家庭状况?个人爱好?

    最后,他斩钉截铁地说:“写个申请吧,入团。”

    出门的时候,我的脑子晕晕忽忽的,这是怎么回事?耍猴的?

    李俊海像戏剧里的奸臣那样笑着来找我:“兄弟,昨晚我去厂长家了,哥们儿当了一把滚刀肉。”

    我没问他具体是怎么当的滚刀肉,当时我笑得岔了气,腰里生疼。

    入了团没几天,厂长又找我了:“小杨同志,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委任你担任本厂团支部文体委员。”

    晚上喝我的“升官酒”的时候,李俊海笑成了一只蜷成一团的刺猬。

    那一夜,我失眠了……黎明的微光中,我看见我爹站在我面前冲我竖大拇指,他的腰板挺得笔直。

    忽然有一天,李俊海鼻青脸肿地回来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说话,坐在床头上像老僧入定。

    隔了几天,我跟社会上的一个大哥一起喝酒,那大哥告诉我,李俊海被人绑到了一间小黑屋,没揍他几下他就软了,可能是他以为是你们厂长找的人,哭着对人家说,去厂长家闹事是受了你的指派。我不相信,让那位大哥带我去找曾经参与绑人的一个朋友。那朋友开始还以为我是来打架的,吓得直哆嗦,等问明了来意,他说,因为李俊海打过他大哥的一个亲戚,他们就一起去绑了李俊海,谁知道弄了这么一出,当时大家都很害怕,怕你知道了来找麻烦,有的伙计到现在还不敢回家呢。

    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受得上吊的心都有。

    我嘱咐他们,这事儿别声张,说出去难听。

    当牛玉文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豁然开朗,李俊海肯定对警察胡说八道过。

    从此,我变得更加沉默了,一门心思地上班,几乎与外界隔绝了。

    第七章 谁在背后捅了我一刀

    1

    84年的春节我是在看守所里过的。

    年三十傍晚,段所长把我叫到值班室,指着桌子上的电话说:“杨远,接个电话。”

    我的心砰砰直跳,凭预感我知道,那是我爹打来的电话。我对段所说声谢谢政府,段所说,大过年的就不用谢了,本来是不允许犯人跟家属通电话的,看在你爹打了好几次的份上,你就接个,快点啊。我扑过去拿起话筒,那头只听见喘息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我“喂”了好几声,那头传来我弟弟的声音,他说,哥哥,来家过年呀……我的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我憋住气,稳了一下情绪,大声笑起来,我说:“弟弟,我在北京天安门这边玩儿,等过了年,哥哥给你带回家一个大模型。”

    我弟弟在那边又喘了一阵气,磕磕巴巴地说:“哥哥,不用了……那得多少钱呀。”

    我想说点什么,可是我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了,就这样一个劲地咽唾沫。

    我爹在那头嘿嘿笑着:“大远……大远……”

    我放下电话转身走了,外面下着很大的雪,雪花扑在我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睛。

    大约是四月份,段所给我们劳动号开会。他说,上面有指示,让大家交代余罪,如果大家还有没有交代完的罪行就赶紧交代,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不交代的话不行,因为凡是在押人员不但要交代自己的,还要检举揭发别人的,不交代没有好下场,一旦被揭发出来,那就是抗拒改造,关小号那还是小的,弄不好还得加刑。说完了就指着我说:“杨远,你先说。”

    我的心里很敞亮,我那点事情早抖搂得比水还清呢,我有什么可交代的?

    我回答他:“我没有余罪,都交代清楚了。”

    段所笑得很暧昧:“没有?呵呵,我这可是给你机会啊。”

    我也笑了:“段所,你就是把我枪毙了,我也想不出来我还干了别的什么。”

    段所走了,临走对大家说,都记着啊,有余罪赶紧交代,现在可是严打。

    回到号子,大家都在冥思苦想,叹气声比老贾的放屁声还压抑。我躺在床上把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从头梳理了一遍,梳理得脑瓜子生疼,也没梳理出值得交代的问题。那边,老贾突然跳了起来:“我娘!我得去交代,我还偷了生产队一麻袋地瓜。”

    我吓唬他:“那就赶紧去呀,这可是盗窃罪呢,一起步就是三年。”

    老贾慌了,就地放个响屁,鞋也没穿就窜出门去:“报告所长,我有罪,我该死……”

    第二声“该死”还没喊利落,段所就来了:“咋呼什么?”

    老贾扑通跪在地下,头磕得像鸡啄米:“政府,我该死,我有罪,我还偷了一麻袋地瓜……”

    段所哧了一下鼻子,骂了声神经病,转过身来对我说:“你来一下,有人找。”

    我的心一紧,这种时候找我干什么?眼前一阵恍惚。

    忐忑着拐过监号的时候,我看见以前审我的那个胖警察,站在值班室门口笑眯眯地冲我招手:“老伙计,又见面啦。”

    2

    “杨远,你认识一个叫宋文波的吗?”还是在那间审讯室,胖警察问我。

    “认识,他是我在废品站时候的一个工友。”

    “你跟他都干过什么?”胖警察不动声色。

    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思,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在废品站的时候,我俩跟街上的混子们打过好几次架呢……有哪次比较严重?我抬头对胖警察笑了笑,我说,大哥你等等,让我仔细想想。那时候我不想叫他叔叔了,我不是刚来时候的那个没头苍蝇了,锻炼了将近一年,我长大了。我低着头死命地想,从我认识宋文波开始,一直到我家搬去城里,我跟他失去联系为止,想了大半个钟头也没有想出来我和他哪次架打得厉害了点儿。胖警察着急了,用力拍拍桌子:“快说呀。”

    “我想不起来了,”我出溜到地上蹲下,我怕他打我,“要不你给提示一下?”

    “回去坐好了!我提示?我提示那还算你主动交代?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呢。”

    “哪方面的?”我重新坐回铁椅,搓着头皮问。

    “跟我玩‘二八毛’是吧?好好想。”

    “我说过了,我想不起来。”我的心很乱,你直接说就是了,绕什么弯子?

    胖警察眯着眼睛好象在欣赏他的猎物,看了我足有三分钟,起身绕着我转了几圈:“提示一下你啊,盐工俱乐部。”

    盐工俱乐部?这个名字很熟悉,我眨巴了两下眼皮:“是不是我上班的废品站前面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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