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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 分节阅读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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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似乎脸上挂不住了,一拍大腿,“你还别跟我犟嘴,人家董卓那是水浒上的,跟我是老乡,山东东平县的双枪将,使得一手好双枪,我们村说书的不是经常念叨吗?‘双枪将的武艺高,中了谢虎一只镖’……”

    董启祥听得晕忽忽的,呆在一旁直叹气:“唉,上学少了就是不行啊,丢这人……”

    我说:“祥哥,我觉得你写的没错,老油子就写不出来这么好的诗。”

    老油子腾地站了起来,裤带没系好,裤子掉到脚面上,裤裆那里黑呼啦的晃人眼:“我写不出来?听我的!”

    结果,他咕噜了半天也没咕噜出一句好听的来,老是这么一句:“普天同庆好月亮,月亮上面……月亮上面……”

    我见他实在憋得难受,索性提醒了他一句:“月亮上面有月亮。”

    “对,对,月亮上面有月亮,”老油子眼睛一亮,“普天同庆好月亮,月亮上面有月亮,月亮上面有月亮……有月亮?”

    “月亮下面亮堂堂。”一个戴眼镜的伙计钻出脑袋帮了一腔。

    “对,”老油子兴奋得脑门瓦亮,“普天同庆好月亮,月亮上面有月亮,月亮下面亮堂堂,亮堂堂……亮堂堂?”

    “照得脑袋贼亮。”眼镜蔫蔫地又补了一句。

    老油子也是个性急的人,立马跳下大铺,用毛笔把诗抄在了董启祥那首诗的旁边,仔仔细细地在黑板上粘好了,然后招呼大家起床,都来欣赏诗歌。字迹歪歪扭扭,还有好几个错别字,这样,整个诗就显得很好玩:八月十五月儿圆,国庆佳节同一天,我与我爹相隔远,千里共婵娟。扑天同穷好月亮,月亮上面有月亮,月亮下面亮汤汤,照的脑呆贼凉。

    吃过了早饭,马队长来了,他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小杰。马队长让大家收拾好铺盖,在走廊上排好了队伍,把小杰推到队伍里,拍了几下巴掌说:“大家都听好了,今天是你们下队的日子,你们这批人全部被分配到了前厂的三大队,那是一个机械加工车间,属于整个劳改支队最好的大队,你们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改造,争取立功受奖,早日回到人民的怀抱……”

    我的心里轻松极了,终于可以下到队里了,那我就有时间申诉了。前几天,董启祥告诉我,他说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名叫胡四,也是咱们河东区的,脑瓜子好用得很,比你大不了几岁,人也很仗义,尤其难得的是,这伙计因为在看守所跟人打架,被加了十几年刑,很冤枉,正研究法律,准备申诉呢,你去了以后跟他联系联系,就说是我让你来找他的,兴许他可以帮你出些好点子……这个胡四不是也在三大队的吗?好,就找他了!那一刻,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听董启祥的意思,这位胡四很会抓理,像我这样的案子,他肯定能帮我找出不少破绽来。我在脑子里想象出这样一幅图画:精瘦沉稳的胡四叼着烟卷站在我旁边,我趴在一张桌子上“沙沙”地写着申诉材料,远处是一行自由飞翔的小鸟儿,喳喳喳,喳喳喳……

    “杨远,”马队长讲完了话,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下队以后好好干,希望能早一天在社会上见到你。”

    “放心马队,这个日子不会很远的。”那时候,我心高气盛,我相信自己会很快出狱的。

    “注意,去了以后多给你爹写写信,老人家不容易。”

    “我爹来过?”听他的口气,我突然意识到,我爹有可能来过。

    “来过,我让他进来接见接见你,可他不,在警卫室门口蹲了一个下午……”

    “别说了,”我退后两步,闪开了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下了队我就给他写信。”

    等候上车的时候,下雨了,风吹动雨线,乱蓬蓬的像雾。

    董启祥的脸像鞋底,看不出表情,他木桩般的站在那里,不停地向我招手,好象在说,别难过,咱哥们儿还有机会见面。

    3

    我们这批人被分配到了三大队的三中队,这是个管后勤的中队,有打扫铁屑的,有维修车床的,有保管仓库的,我被安排在了保养组,就是负责擦床子和定期给床子换机油什么的。中队长姓孙,是个矮墩墩的中年胖子,看上去很憨厚。他给我们训了一通话以后,就把我们带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直接开始干活。

    我的适用能力很强,三天以后,我就融入了这个新的“家庭”,跟大家相处得很融洽。

    我盘算好了,等我爹给我捎点东西来,就去找胡四联络一下感情。

    我师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好象总是睡不醒,擦两下床子就打一个哈欠。这天,他又在哈欠连天,我便让他歇着,我自己擦。他睁着灰蒙蒙的眼睛四下看了看,然后用满是油污是手摸了一把脸就走了。吃饭的时候,我出门叫他,他正在门口仰着脸晒太阳,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好象在做着一个有声有色的梦,脸笑得像在水缸里丢了一块石子,一圈一圈地往外荡,口水老长,都搭拉到了地面上。我没忍心叫他,把打好了的饭菜搁在他的腿边,用报纸给他盖好了,就在他旁边吃自己的饭。

    前面的院子很大,中间是一个栽满花草的花坛,花坛中间是一棵枝叶茂盛的松树,三三两两的犯人坐在花坛沿上低声说话,不时有一两声调笑传过来,显得很无聊。

    我爹知道我到这里来了吗?一种悲怆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仰天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可能是叹得声音大了点儿,花坛边私语的人停止了说话,一齐向我这边看过来。我发现,一个人很慌张地扭过头去。这个人神秘兮兮的干什么呢?我很纳闷,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那个人想走,迟迟疑疑地往旁边挪动了两下脚步,我看清楚了,他是宋文波。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想躲我,不就是因为他交代了我俩偷啤酒的事儿吗?这有什么?那种时候,谁也会这样办的,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文波尴尬地瞄了我一眼,嘿嘿笑了两声。我说,好小子,咱们又见面啦。他见我没有发火或者当场质问他,红着脸拉我坐下,问我这些年过得咋样,为什么进来的?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他平静下来,笑着说:“哈,咱们到底还是折腾进来了。当年我是咋说的?我说嘛,就咱们这种玩法,早晚得进监狱……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怎么会为这点小屁事儿进来呢?你冤枉,我就更不用提了,我才偷了废品站几个废电机就判了我三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可也是,谁叫咱的手脚不干净呢?”

    我揶揄道:“就为这个呀?当初你还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以为咱俩偷啤酒的事儿发了呢。”

    宋文波的脸又红了:“我不该连累你……交代余罪的时候我没顶住。”

    我说:“无所谓,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别怕人家追究……哎,你怎么真的当起小偷来了?”

    宋文波舔舔嘴唇,表情显得很尴尬:“唉,一时糊涂呗……你还记得魏大郎吗?哦,记得,那就好。这不是魏大郎他娘脑溢血瘫痪了吗?人家他姐姐出嫁不管了,魏大郎没办法就在家照顾他娘。你想想,这几年生产队把地都分给个人了,吃不成大锅饭了,没时间种地,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那天他来找我,我俩喝了点儿酒,这不就犯罪了……他跑了,我判了,可怜他娘啊,唉,他娘可真不容易,一直病拉恹恹的……杨远,还记得魏大郎用自行车带着他娘,把你弟弟撞了的事儿吗?”

    怎么不记得?那年的一天,我吃了晚饭领我弟弟在街上玩儿,前面有个卖糖葫芦的,我就让我弟弟在路边等我,我去给他买糖葫芦。回来的时候,我弟弟躺在地上抹眼泪,一个人在呵斥我弟弟:“小傻瓜,你是个聋子?我打铃铛你没听见吗?”

    我推了他一把,我说:“你咋呼什么?”

    他说:“伙计你不知道,我带着我娘去医院看病,这个小傻瓜在前面走,我刹不住车了,就打铃铛,他也不闪……”

    看着我弟弟满身的尘土,没等他说完,我上去就把他放倒了:“打铃铛算个屁!难道他不闪开你还要把他撞死不成?”

    他还要犟嘴,几个看热闹的人说:“你把人家小孩撞到了,人家还没找你的事,你反倒叨叨什么?”

    我弟弟的腿被他的自行车轮胎蹭去了好大的一块皮,我心疼极了,抱起他就往医院跑。

    上好了药,我让弟弟下来走走看,我弟弟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哥哥,咱们回家。”

    我让他在这里等我,扯身就走,我要去狠狠地揍那个人一顿!

    在门口,我碰上了他,他的身上背着他娘,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刚才撞了我弟弟的同时,他娘也从车子上摔下来了……说着说着他就哭了:“我娘本来就有病,我是来医院给我娘看病的……你就别打我了。”

    我帮他把他娘安顿下,抱着我弟弟就走了。我爹听说了这事儿,把我叫到身边唠叨了半宿,他说,凡事你得讲究个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这是不对的,男子汉不能干这样的事情,再说,人家也是个孝子。最后,他说到了林冲:“林冲厉害吧?可他为什么吃了大亏?好端端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他不做,倒跑去梁山做了强盗,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如果当时他忍着……”

    我说:“林冲的故事我知道,高衙内欺负到他家门上了,他就应该报仇。”

    我爹想了想,笑了:“这个比喻不恰当?那我给你说说武松的故事,武松为什么也当了强盗?他哥哥……”

    我打断他:“你还是别给我讲故事了,我啥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有一个弟弟。”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我爹说的也有他的道理。

    第二天我去了医院,把给我爹攒的买眼镜的钱给了那个人。

    再后来,我经常跟宋文波一起去医院看望他娘。

    那个人后来跟我和宋文波成了要好的朋友,他就是魏大郎。

    “文波,你一直在一中队吗?”

    “是呀,三个多月了。”

    “你们中队是不是有个叫胡四的?”

    “有啊,那人挺‘鬼’的,你认识他?”

    “不认识,想认识一下……”

    我俩在这里说着话,门口就有人吆喝了一声:“哪个鸡巴操的叫杨远?”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冲?我一楞。

    第十章 劳改队里玩脑子

    1

    宋文波拉了我一把:“杨远,这就是胡四。”

    我连忙向他走过去,这家伙端着架子,让我感觉很不塌实,隔着老远我就伸出了手:“四哥,你好。”

    胡四把手里的烟蒂嗖地弹向远处,双手抱着膀子,哈哈大笑:“来了也不拜见拜见你四哥?”

    宋文波凑上去打个哈哈:“四哥,他都麻了爪子了,哪顾得上拜见你?”

    胡四瞪了他一眼:“滚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宋文波尴尬地笑了笑:“那你们谈着,我走。”

    胡四把两手抄进裤兜里,冲我摆了一下头:“跟我走。”

    他好象很喜欢玩派头,没办法,这时候我得听他的。

    车间门口是一间散发着浓烈霉味的小仓库,里面坐着几个喝茶的犯人,见胡四进来,那几个人站了起来,想给他让个座,胡四回身将我拉进来,冲他们摆摆手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跟我哥们儿说点要紧的事儿。”

    一个脸上长着一块很大的兰色胎痣的人,走到门口突然站住了:“伙计,很面熟嘛,你是?”

    我瞥他一眼,心里紧了一下,这不是青面兽吗?小广的人。

    我装做不认识,一屁股坐在一个沾满油污的凳子上没有说话。

    青面兽不走,摸着下巴在念叨:“谁这是?真他妈面熟……见过面……”

    胡四用门板将他挤了出去,坐在我的对面问我:“你怎么不说话?不认识老钟了?”

    青面兽叫老钟?我还真不知道呢,我笑笑:“记不大清楚了,好象见过面。”

    胡四沙沙地笑了:“你小子还挺油的呢,忘了当年抄过人家的家了吗?”

    “四哥别乱说,我那是抄小广的家。”我连忙辩白,我可不想在这里再跟人结仇,他这是什么意思嘛。

    “哈哈哈,”胡四笑得很暧昧,“你呀,就这么不抗‘化验’?我提到小广了吗?”

    我的心又是一紧,他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胡四跟小广还有什么交情?那可就麻烦了。

    “脸红什么?”胡四递给我一根烟,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四哥,我还是不明白,听这意思你认识小广?”我也是个急性子,我想把事情赶紧弄个明白再说。

    “没意思,不说这个啦,”胡四自己给自己点上烟,眯着眼睛看我,“带没带判决书?”

    我一下子明白了,胡四对我没有恶意,肯定是董启祥找过他,不然他直接要我的《判决书》干什么?我顾不上想小广的事了,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了《判决书》:“四哥,判得这么冤枉,我能不上紧?天天带在身上,没事就琢磨这事儿呢。”

    胡四边看判决书边说:“好嘛,还真有比我冤枉的呢……看看,看看,这句‘威胁客人’,啥叫客人?他没个姓名吗?再看看这句‘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十四条第二款之规定’,这分明不适用第二款嘛……再看看……好了,你有门儿。”

    我把《判决书》收起来,急匆匆地问他:“四哥,真的有门儿?”

    胡四摇摇头,岔开话:“你很不够意思,早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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