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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天上掉下个“丁小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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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

    “高棋,昨儿个镇国侯又宿在燕馆里了?”皇帝谢天秋放下朱笔,揉着太阳穴随口问了一句。

    大总管高棋低眉挑眼儿地观察着皇帝的喜怒,小心翼翼地答:“回皇上,没——”

    “噢?太阳打南边出来了?他方枭也有转性子的一天?”谢天秋挑眉追问。

    “皇上,侯爷昨儿个的确没宿醉于燕馆……而是宿在了新开张的清风阁里。”

    谢天秋拧拧眉毛,“这成何体统”这样的话他已经懒得再说了。

    “方枭也不小了吧?”谢天秋硬逼着自己强压下怒火。

    “回皇上,侯爷转年就二十有三了。”

    “二十三了还整日在勾栏院里厮混?!”谢天秋终是大爆发了,咬牙切齿地恨骂一句。

    吓得高棋大气不敢出一口,听着谢天秋把手指骨捏得嘎嘣乱响,高棋仿佛觉得盛怒的皇上捏得不是他的手指骨,而是自己脆弱的小神经。终于等到手指骨不再响了,高棋才敢在肚子里叹了一口粗气,即是替他自己,更是替皇帝。要说这个方小侯爷呀,还真是一块掉进煤灰堆里的豆腐,吹不得打不得,若是说得再难听点儿,那就是一块十足的滚刀肉。年纪轻轻,靠着自己一身的本事和那股子闯劲,先拜将后封侯,加之赶上了朝廷正值百废待兴亟需人才的好时机,他就像钻天猴一样,以叫人乍舌的速度稳稳当当地就升到了一品大员的位子上。文韬武略、治国用兵、兢兢业业,甭说是文武百官,单就是皇帝这一块儿,他就一点儿刺儿也叫人挑不出来。但唯有一点叫皇帝头疼至今,那就是方枭羡煞旁人的桃花运和哪个男人见了都眼红的一屁股的风流债。没办法,谁叫他长了一双勾魂多魄的美凤目;谁叫他脸上总挂着叫人如沐春风的风流笑;谁叫他对美人总是温柔多情又慷慨。连深宫中的老太后也常常叹气说:方枭这孩子,长得好不是他的错,处处留情那可真是不应该……老天啊,哀家为何不晚生五十年呢?!大行皇帝若是能气活,估计早就从棺材里蹦跶出来了。

    “高棋,传方枭进宫!”想起这个“白脸祸水”,谢天秋就没心思再批其他折子了,眼下方枭的终身,已荣升为事关国体的大事了,他若再不娶,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后果不堪设想唉……

    一盏茶功夫,方枭就神色匆匆地赶来了,他以为皇帝连夜召见,定是有什么要事与他相商,以至于他走得太急,连颊边的口红印子都没来得及擦去。

    “高棋!去打盆洗脸水来,叫他自个儿照照!……成何体统?!”瞅见那可笑的红唇印,谢天秋的气又上来了。

    “皇上,何事宣得这么急?”方枭不以为意,随手胡乱摸了把脸,反倒把那红印子给晕开了,打老远一看,像极了新嫁娘脸上的艳腮红。

    “侯爷,您还是用水洗洗吧。”高棋想笑又不敢,但看了就想笑,索性欠欠身子低下头,高高地把脸盆子擎过头顶,擎到方枭脸前。

    方枭三下五除二地洗了把脸,焦急地等着谢天秋的“大事”。

    “方卿家,你也不小了……”

    谢天秋老气横秋地一开口,方枭的头皮便“倏”地一下紧了起来,头壳里面更是“嗡”地一下涨成三个大。

    “皇上可还有其他要事?没别的事儿臣就先退下了,夜深了,保重龙体要紧。”方枭礼数有加地谢绝了谢天秋的“美意”。

    “你给朕站住!”谢天秋见他要走,当下就毛了。

    “是,谨听皇上教诲。”方枭毕恭毕敬地垂手站好,耸肩耷拉头,做好了受训地准备。

    谢天秋一见他又摆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脸眼都气绿了,拍案叫嚣:“今晚你要是不答应朕的指婚,就别想着回去厮混!”

    “皇上,刚才被您一宣,已经早泄了一回了。”方枭迅速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哼唧了一声,又埋下脸去。

    只瞥了一眼那双委屈得都能捺出清泉来的凤目,谢天秋的小心脏也被他迷惑得顿了一拍,直到他在桌子底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他才吃痛逼自己的心脏按节拍跳,谢天秋有些恨恼。

    “你不成亲也就罢了,整日介挂着你那欠抽的笑满街瞎晃悠什么?!朕派给你的差事儿太清闲了是不?!就因为你,顾丞相的千金寻死觅活地守身至今,转年她就十八了,这责你负是不负?!”

    “又不是我叫她受的。”方枭耸着眼皮子小声反驳。

    “那左司马的表妹呢?你不中意家朝她傻笑什么?!你那笑不值钱是不?害她枯瘦得跟根黄花菜似的。”

    “那我没事儿还能冲别人哭不成?!”

    谢天秋越发觉得他欠抽,咆哮一句:“朕宽限你半年,半年之内你必须成亲!京城这么多小姐,随你挑哪个都成,你搁那儿吊吊着风流快活,白白耽误姑娘家的青春。”

    “臣是不会娶她们的,皇上比臣更懂怜香惜玉,不如皇上就把她们纳入后宫好了。”方枭的心意似乎很坚定。

    “放肆!”

    片刻寂静过后,方枭终是缓缓地开了口,他可不想跟皇帝闹僵,“臣,有喜欢的人了,等臣把蒙古探子一锅端后,只要她乐意,臣便立马娶。”

    谢天球以为自己花了眼,方枭脸上,他向来都看不惯的那种不羁的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柔的幸福的笑。

    谢天秋被震到了,震得他彻底没话说了。

    方枭一出宫门,料峭刺骨的夜风马上就围了上来,他长舒了一口浊气,抬头望望天,满天的繁星须臾间就在他眼前幻化成那张俏脸,他喃喃道:“丫头,真险,若是真要你做小,你是不是能把我的后院给我翻过来?呵呵——”想起她那张跋扈的脸,方枭轻笑出声,一个暗卫影子般贴上来,低语道:“爷,丁姑娘有请。”

    方枭笑了,暗道:“怎的,有危机感了?”

    花街上最大的勾栏院“雨霖廊”。

    “呦,侯爷,您看,咱们已经打烊了不是?”老鸨雨娘贴了上来。

    “我找丁姑娘。”方枭不露痕迹地躲开了她探过来的身子,熟门熟路地径直往里闯。

    “爷,丁姑娘有客——”雨娘在他身后急急地唤道。

    方枭果真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将凤目一勾一扫,也不与她多废话,善于察言观色的雨娘最不缺的就是眼力介,过往那双多情的凤目中,现下时隐时现的勃勃杀伐之气叫她不寒而栗。风月场上混久了的雨娘很明白,方枭这种男人,温柔起来溺死个活人的是他,转过身来翻脸无情的也是他,所以这种男人最是不能得罪的。

    雨娘是聪明人,几下打点周旋,丁果儿屋里的男人就换成了方枭。

    “爷来了~~”丁果儿为防隔门有耳,装模作样地招呼一句。

    “给我好生说话!”方枭的低语中满是薄怒。

    丁果儿娇俏一笑,唇语道:“探子的名单我已整理好。”说完便款款起身,将地板上的木条掀起一块儿,从中取出一方丝帕。

    方枭眸中迅速燃起一道锐光,随手扇灭烛火,丁果儿见机配合上一句风骚味儿十足的娇嗔:“爷~还早呢~”

    方枭疾步走到窗边,向外沉声低唤:“来呀。”

    训练有素的暗卫悄然落下,“爷。”

    “嗯,你知道该怎么办。”说着就将丝帕递了过去,暗卫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小果果,干得不错呀,想要什么奖赏?”方枭再度挂上柔和的笑。

    “爷,今晚不醉不休怎样?”丁果儿重新掌起灯来,兴奋的话音中都有些颤抖,好似一个许久没沾到酒的酒鬼。

    “依你。”方枭微微一笑,心道:倒底还是没长大。丁果儿没看出,方枭的笑中满是宠溺。

    楼下。

    小倌儿绿衣从二楼跑下来,对雨娘道:“干娘,沉露姐姐屋里的客人要助兴的女儿红。”

    “知道了。”雨娘随即取来一小坛酒,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纸包,洒到酒坛子里晃了几晃,交给绿衣,“仔细些个,要是再打了,看我怎的罚你!”

    绿衣吐吐舌头,紧紧地捂进怀里。

    “干娘干娘,丁果儿姐姐叫我下来取坛陈酿。”见到传说中的俊侯爷的绿腰挂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兴冲冲地也从楼上跑下来要酒。

    “只要陈酿,没说别的?”

    “嗯嗯!!”绿腰兴奋得直冒绿光,几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急着趁送酒时再看一眼小侯爷那迷死人的笑。

    “倒底是京城最风流的男人……”雨娘叹了口气,反身又去取了一坛酒。

    绿衣和绿腰各自捧着一坛酒,小心翼翼地往楼上挪。还未上到二楼,就见绿衣突然佝偻下身子,豆大的汗珠子“噗嗒噗嗒”往下砸。

    “绿衣你怎么了?”素与绿衣交好的绿腰紧张地问。

    “呀,呀,绿腰,别给干娘说,我今晚——吃撑了——恐是又要闹肚子,你去帮我取些手纸可好?”绿衣神情扭曲地放下酒坛子,捂着肚子就跑了。

    “好好!”绿腰有些担心她的小姐妹,也不管不顾地放下酒坛子,去拿手纸去了。

    屋里。

    暖暖的灯光衬得方枭的脸色越发地柔和。

    “果儿,你可怨我……把你送进着青楼里?”

    “爷今儿个怎的客套起来了?果儿要说不怨,爷是不是准备把果儿送进狼窝?”

    “是啊,不但送你进‘狼窝’,还打算叫你下一窝小狼崽子!”方枭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丁果儿微微敛起笑,认真地说:“谁叫我欠下爷一条命大的人情?!”

    “嗯,现在倒会说人话了,当初被我带回府,是哪个小肚鸡肠的非说我打她传家宝的主意?又是哪个喝醉了把我书房上的瓦都揭了?更是哪个整天戴着假面满街给我闯祸,白吃白喝还把帐全记在我的头上……”

    不等方枭打趣完,门外响起绿腰脆生生的声音:“果儿姐,酒来了。”

    丁果儿立马换上一副慵懒的姿势,“公事公办”地赖到方枭腿上,做足了戏份才扬声吩咐道:“进来吧。”

    绿腰低着头走进门来,心里想着方枭却不敢正眼去看他,羞红着脸急急地放下酒坛子后,临转身时才敢飞快地瞥了一眼方枭,瞬间两只耳朵就红了个透,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丁果儿从方枭身上下来,不禁失笑出声:“爷,你这脸还真是害人不浅呢。”

    方枭无奈地笑笑,却什么也不说,径自取过酒坛子斟出两杯。

    丁果儿也不客气,倒开水一样抢先喝了一大口。

    “我给你定下的约法三章第二条是什么?!”方枭一把夺下她手中的酒盏,沉声问道。

    “在青楼卧底期间,不许跟旁的男人喝酒……可是,爷,你不是旁的男人。”丁果儿嘻嘻笑道。

    “不是旁的男人么……”方枭略一失神,便任由丁果儿从他手上重新勾走了酒杯。

    别看丁果儿吵吵着要喝酒,可她的确不是块喝酒的料,两杯一下肚,小耳朵和小粉颊就镀上了可爱醉人的芙蓉色,方枭心底的春水开始荡漾。

    “嘻嘻,真好喝。”丁果儿咂吧着嘴儿,微微呈现出些许醉意,一边的方枭愣愣地看着她,却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爷,怎的这会儿子这么热?爷~果儿要醉了,记得把果儿绑结实了,省得又要去揭瓦,嘻嘻~”丁果儿一反常态的娇媚,而此时,方枭却也并不比她好受多少,体内好像烧起了一把熊熊大火,烧得他燥热难耐,生生将他的欲望逼到了极致,方枭尚存的一丝意识告诉他:被下药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被人故意下药的,而是从茅房里出来的绿腰和绿衣俩丫头拿错了酒坛子……

    几乎被“火”烧焦的方枭迷离之中碰到一处清泉,当下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肆意畅游开来,尽兴得很——

    几番下水,热度才渐渐散去,方枭醒了过来,怀里光滑的触感叫他猛地醒过神来,给他降温的可不是什么“清泉”,而是温香玉软的丁果儿。

    丁果儿忽闪着迷离的大眼,轻轻地问:“爷,你宿醉别处时,对旁的女人亦是如此么?”

    “果儿,别乱猜,我会对你负责。”

    “不需要。”丁果儿随即翻了个身,把光溜溜的脊梁留给了方枭,“如此说来,等着爷负责的女人那可多了去了,果儿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这话不管怎么听都能咂吧出酸不唧唧的味儿来。

    方枭了然一笑,有意逗她,把结实的胸膛往她背上靠靠,丁果儿又往床里贴了贴,方枭又死皮赖脸地凑凑,终是把丁果儿逼到了墙上。丁果儿呼呼地喘着粗气,当即下了逐客令:“爷,你该滚蛋了!”

    方枭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啃咬几下,留下一排牙印儿,丁果儿怒了,支起胳膊肘子狠狠地往后拐了一下,方枭闷哼一声:“你谋害亲夫!”

    丁果儿不理他。

    “果儿可是在吃醋?”

    丁果儿猛地转过身子,抽过床上的软垫毫不客气地砸向方枭,一下比一下生猛,砸到手软她都不解气,索性丢了软垫又背对着方枭。

    “约法三章第一条:只卖笑不卖身,你自个儿定下的规矩怎的不遵守?!我当初答应你进青楼是只是为了还你的人情,殊不知你还得便宜卖乖,真个儿地把我当风尘女了是吧?!好了,而今欠你的我拿自己的清白也该还上了,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欠,以后我是陪喝还是□□大爷你都管不着了!”

    方枭收了笑,轻轻地把她带进怀里,软语道:“终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嗯?敢说敢做才是我的果儿,闺怨憋了这么久不说出来,岂不是很难受?”

    “滚开!”丁果儿的眼泪在眼眶子里直打转。

    “可是,你贴上了你的清白,我又何尝不是?你以为就你的处子之身值钱,我的就不值钱?你知不知道京城里镇国小侯爷的一泡童子尿值多少金子?”

    “恶心。”丁果儿又挣扎了几下恨道,“省省你那些个花言巧语吧,你诓得了那些胸大无脑的可诓不了我!”

    “呵呵,她们的大不大我可不知道,倒是你的,我今天才知,那可真是不算大,”不等丁果儿再发作,方枭又追上一句,“不过你要是想跟她们比较比较,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方信方义他们。”

    丁果儿身子一顿,“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的小果果,你的脑子被醋泡坏了么?你怎就不想想没事儿我叫你做那么多我的假面干什么?泡那么多花花柳柳,我很怕染上花柳病唉。”

    “不正经。”丁果儿的口气明显地软下了三分。

    “方小侯爷可不能只宠你一个,不然一旦被歹人盯上绑了去了,你说,方小侯爷是保宠妾呢还是保江山?方小侯爷的宠妾可是很值钱的呦……”方枭半开玩笑地解释着,“还有,果果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初送你进来时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会保你全身而退的么?没那些女人,我拿什么给你作掩护?!方小侯爷见天儿地换女人,就是要叫他们无从下手……果儿,我发誓我没碰过她们,信我你就转过身来看着我。”

    丁果儿心底掀起一丝丝感动,嘟着嘴回转过身子,埋头闷哼:“你碰不碰她们与我何干?!”

    方枭轻笑出声,捏捏她的脸蛋子,道:“与你何干?!不说清楚怎么证明我的童子身是被你给占去了?!……呵呵,你这个笨女人,我娇纵了你六年,你竟还看不出我的心思,嗯?!今儿个进宫,皇上命我半年内成亲,今晚来本就是要告诉你,收收你的性子,准备做我的妻子,哪知老天比我还心急……呵呵,收拾收拾你的细软,已经是我的人了,就不能再呆在这儿,明儿个一早就离开这儿,我先送你去济世兄那儿……”

    “你还真把我送狼窝里呀!”丁果儿急了。

    “胡吣些什么?!听我把话说完!你觉得我的八抬大轿把你从青楼抬回镇国侯府很有光是不?再者说了,济世兄儿子都老大了,纵使你愿做小,就你这性子人家惜不惜得要你!”方枭笑骂道。

    “哪个说要嫁你么!”

    “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还不对我负责么?还有,小狼崽子都有了你不嫁我嫁谁?!”方枭粗粗的手指摁了摁她的肚子。

    “你胡说!”丁果儿涨得脸通红。

    “好好,我胡说,那你知道你说!”

    “肚子是我的,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有没有那可不是你说了算……”

    的确不是她说了算,十个月后,方拓呱呱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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