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冥岛卷 第四百四十七章 采菊东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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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我已经老了，老了。」老人喃喃自语，他看向分批进入画卷中的半神们，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加显眼。
画中的世界在众人面前铺开，正心鉴贴心地迎接众神进入，和东国的昔日霸主进行谈判。
宁然按例最后一个进入，他揉了揉红色的乱发，左手的手臂上却环着装有冬葱的小筐，对坐在纯白地面上的老人毫不在意。
他用化神后的金黄色的眼瞳看向正心鉴的异色瞳，努努嘴道。
「想不想来一口小葱拌豆腐？」
正心鉴将手指竖在唇边，他接过了宁然递来的一根翠绿冬葱，放在鼻子下方轻嗅。
「把眼前的事情摆平再说吧，快进来。」
「好啊。抓到老头的法子，应该是它指点的吧？」
宁然小声说道，他对手臂下方凭空消失的竹筐毫不在意，只要进入这个世界，正心鉴就会妥善保管他们携带的一切，无论对方是何等的神仙。
后者对于画卷的操控，也越来越精细。
「嘘，有空再细谈。」
正心鉴的右手手指间有灵体的画笔一节一节向外伸出，他对着头顶轻轻一点，原本纯白色的桃花世界瞬间变得幽暗。
有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之上，将此地变为了一片桃源秘境。
他对着宁然眨眨眼，后者不情愿地挥动手臂，抛出了一团跃动的火球，沿着直线滚落在了众神之间，照亮他们各不相同的脸。
「霸主，我看你这把宝刀一点也不老。不怕小辈们笑话，把我按在梦境中拳打脚踢的，可不是冥主大人。」
柳风波的手中端着一碗冷酒，想要敬上一杯，缓和此刻诡异的氛围。他看向入席盘坐的正心鉴和宁然，疯狂眨眼。
只有‘憨厚，的谢雨离桐不合时宜地甩动着白色蝎尾，问道。
「柳大人，您的眼睛里难道进了沙子了？不舒服的话，我来帮您吹吹？」
众人沉默不语，现场气氛直接跌到了谷底。老者依旧魔怔地念叨着自己已然苍老的事实，让人更加好奇，正心鉴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
人形的女王虫依旧看着正心鉴的侧脸，她把虫族的足尖悄悄伸向对方，想要勾起正心鉴的注意，最终得到的，却是微微挪动屁股的躲避。
她毫不在意，用模拟人族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
「人族不是有句老话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老霸主被刚出头的小年轻打击到，变成这副痴呆的模样，倒也算是正常。柳大人，响途大人，妾身说的对吗？」
若不是立下过誓言，柳风波早就偷看了正心鉴的记忆，看看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让神郁闷的事情。
他将酒碗向前托送，缓缓飞到了万灵之神的面前，问道。
「只能这样了，正心鉴？」
他们把目光纷纷投向画卷之主，等待他的回答。
沉吟片刻，正心鉴摇了摇脑袋。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被如意附身后所做的一切。
身旁箕坐的宁然却忽然举起了右手，慢悠悠地接过正心鉴面前的粗糙酒碗，说道。
「要不，给我点时间？」
按照宁然的要求，正心鉴在画中世界里开辟出新的空间，以泼墨的画技，按照宁然的要求绘制出了栽满菊花的乡村农舍。
其中刀具、食材、灶台等物一应俱全，完全按照蜃园中的私人厨房的模样打造。就连伯无霜时常用来添水的大缸，也还原得一模一样。
正心鉴靠在农舍门口，眯着眼睛看着怀念从前的红发少年，敲了敲身旁打开的、简笔勾勒出的木门。
「有把握的话，我就把他带进来咯？」
宁然拾起了实体的切肉刀，举在眼前仔细端详，道。
「人送到桌边就行，我来试试看，能否打动老人家的心。」
老人坐在桌的一边，宁然将案板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扔在桌子的另一边，开始了自己的手工活儿。
他把木盆中的豆子抓得哗哗响，在过筛选出成色不大好的豆子之后，他径直走到了画中的大缸前，将其轻松抱了起来。
成神之后，他的力气显然大了许多。
「先泡水，洗一洗表面的杂质。吃出灰尘味儿，做豆腐的人被围殴十天也不为过。」
正心鉴皱了皱眉头，他看着从基础开始做菜的宁然，欲言又止。
宁然在木盆中倒了一半的水，开始揉搓豆子的表面。他抬眼看着一言不发的老人，故意朝着对方弹指，将水洒到了对方脸上。
他看得出来，老人能够感应到外界的全部。
「当然，我随口吹的。豆子磨成浆的时候，要是石墨上全都是灰，估计做出的豆腐也好吃不到哪儿去。」
宁然泡好了全部的豆子，在木盆上拉了层薄纱，稍微留了点口子。他把方才挑选出来的不大好的豆子下锅炒了炒，临出锅前撒了把细盐，随手盛了出来。
「准备出门溜达溜达，带老人家散散步，才能放松心情嘛。记得带上一壶酒，本炊火神亲手温酒。」
宁然的声音愈发慵懒。
两个少年半神一左一右架住老人，走出了这座只有一间厨房的田舍。他们身后有一条藤蔓变成的狼犬叼着食盒，欢快地追逐着正心鉴的背影。
宁然要求正心鉴绘制的，是一片不亚于谢雨离桐创造出的地下世界的自然风光。
近处苍翠，而黛蓝的远山相互重叠，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行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三人渐渐离开了简陋的小屋，朝着篱笆外的大片花田走去。
「麒麟，山里面得有些雾气，看上去才更好看。」
站在老人左边，架着对方右胳膊的正心鉴应了一声，他提笔抖了抖，远处的山中便浮起了一片朦胧之色，在透过山间的阳光中缓慢翻腾。
确实有如仙境一般。
坐在满是金黄色菊花的花田中，宁然打开了藤狼叼着的食盒，将之前做好的腊味拼盘和炒豆子一碟一碟放在了老人的面前，端起了铜制的酒壶。
火焰在他的手中升起，将其中的窖藏黄酒加热一番。
「美景，美酒，还差什么？」
正心鉴摇了摇脑袋，他用余光看着老者说道。
「美人？」
「嘁，远距离欣赏美人舞蹈就够了。我问你，如果你也能活个几百万年，还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你会做什么？」
宁然为二人斟酒，酒香混杂着食物的香气，钻入了众人的鼻尖。
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将微辛的腊羊肠丢入口中咀嚼。双手端起小小的酒杯，宁然将其举到了老人的面前，一饮而尽。
「舒坦！」
正心鉴挠了挠棕色的头发，他也端起了酒杯，稍微抿了两口，道。
「可能我也会像伏陵那样，把某个大陆当做无聊的棋盘，操控人间以消磨时间吧。或者，我也会像很多啰嗦的神灵一样，每日里站在路口，给别人宣判未来。」
他刚要用手捏起炒豆子时，眼前却忽然一黑，出现了关于未来的预言。
正心鉴满脸淡定，对于他眼中看到的场景，只字不提。
「呵，该死的命运。」
宁然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来，当着老人的面与正心鉴碰杯。在收回酒杯后，他有意降低手的位置，碰了碰老人面前的杯子，道。
「老人家，不嫌弃的话，也和我们喝一杯？」
面对不知何时按在了喉头的圆头铁棍，宁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仍旧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将杯子里的上等黄酒灌入口中。
只是说话的声音，被冰冷的铁棍挤压变形。
「年轻的神，就是不知好歹。」
「别，直接说我狂就行了。身为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天命之子，若是死在前辈的手里，也算是打了命运的脸。」
宁然的身形直接消失，在他抛出酒杯再落地的三息中，就直接化作火光扑向老人，来了场毫不美观的硬碰硬。
花田中的菊花花瓣燃起了火焰，它们在炽热的光芒中变成了一只只萤火的光点，绽放出震耳欲聋的强烈爆炸。
「你这小畜生！烧了爷爷的农田，还没找你算账呢！」
老人一拳将宁然从天空中打落在地，巨大的冲击将脚下的‘山脉，直接撞碎。只见他翻转铁棍，直接将其变作了铁矛，狠狠向下掷出。
深洞中有涌出的火焰探出脑袋，狂暴地掀翻了铁矛，将化作烈火狐狸的宁然喷了出来。
「老东西！在晚辈面前丢了面子就垂头丧气，哪儿还有当初成神时的威风？！」
「你懂个屁！」
二者将正心鉴精心绘制的世界毁于一旦，在如此的环境中，画卷的主人只能默默叹息，转身回到了众人所在的桃花源。
柳风波立刻问道。
「怎样？宁然把老东……爷子哄好了？」
「确实哄好了，两个人在天上跳舞呢。」
正心鉴直接躺在了宁然点起的篝火前，看着火光中整理翅膀羽毛的小小火乌。
这还是宁然在结束了蜘蛛之神的‘折磨，修炼后，第一次和更强的强者对战。他们打了足足一天一夜，对骂了一天一夜，才在宁然笑嘻嘻的‘求饶，中结束了闹剧。
停止了打斗，他们脚下的破碎土地逐步恢复原状。
还是那片花田，还是那座田舍，木头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心情舒畅的老人拈着一朵黄花，提着一个空空的酒壶，踏入了宁然的厨房领域。
他将手里的东西粗暴地按在桌上，闻着空气中豆腐的清香，和他亲手培育的冬葱的辛辣，道。
「我要的葱烧豆腐，做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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