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无人见证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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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遗忘，成为神，就要做好遗忘与被遗忘的准备。」在归途中，站在风浪上的柳风波如是说过。
无论是守护一方的神，或是暴虐成性的神，与他们牵连的凡尘生灵终究会归于尘土。
或许在百年以后，当宁然亲眼见证昔日友人的衰老和死亡之后，他才能逐步面对和理解这一切。
而现在，被诅咒缠身的他，准备让从身到心都腐烂透彻的四手之神，归于永恒的平静。
「区区新神，也敢……」
「像你这样的废话，我已经听够了。」
宁然死死贴着四手的白毛猿猴，从体表的猩红色诅咒中伸出了同样的四只火焰手臂，牢牢攥住了对方。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无数的火焰萤虫疯狂钻出了腐朽之神的体表，在空气中绽放。
宁然无情地击碎了悬浮于四手神灵身旁的四个骷髅脑袋，将他们的神魂轻松捉入了体内世界的炼丹炉，强行吞了进去。
速度之快，仅仅在五句话之内。
他以旺盛燃烧的火矛死死钉住了仅存的厌火神灵，从诅咒的‘盔甲，中睁开一对火眼金睛，道。
「你啊，似乎忘记了躲在狗洞里的原因。不是你们蛰伏于此，等待着主子们的一声令下，然后攻打整个三十三天，而是你们孱弱到无法战胜龙王，明白吗？」
「你放肆！」
「放肆？我可不敢和你们放肆，以五敌四，差点没敌过同族的神灵，现在又变成了这幅可怜模样，到底是骗谁呢？呵呵，远的不说，我一人便能肩负起诅咒的重担，还能接连摧毁你的每一寸躯壳，古老的神，你已经不行了。」
宁然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就像后者对待大黑耳宗的无能宗主一样。
火焰自下而上地缓缓燃烧，将无力反抗的神，他的神魂以及他的瘦弱躯壳烧成了灰烬。
如宁然所言，朽木易折。
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地下洞穴，宁然叹了口气。
他和厌火之神的战斗甚至没有伤及地面，便匆匆结束。而结束之时，身边仅存一只胆战心惊的黑猫。
「宁然大人……」
「叫我主人，你没有资格改口。」
宁然沿着来时的路返程，他并不打算直接冲破地表，因为接下来的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至少在走走停停的时间里，他可以旁若无人地冥思。
「主人，原来您的实力，这么恐怖？难道，您已经到达了半神的巅峰？」
陶炉讨好地紧跟在宁然身后，先前在流云阁上被二神击败，他本以为是借了流云神之手。
没想到今日看来，火神要更甚一筹。
「想多了，我还打不过放水的玉柄龙神呢。等我打得过他的时候，我就直接冲到你原来的主子的狗窝，一拳给它轰烂咯。」
陶炉不敢接茬，他在碎石断柱间跳跃，钻进了来时的狭窄洞穴。
「哎，谁知道那两个白毛的猴子，居然是那家伙的毛变的，真是有趣。主人，您说呢？」
「我说？我说你在进入深洞的时候，和那家伙聊啥呢？」
宁然猛地转身，同时掷出了一根火矛，将黑猫的脑袋狠狠钉在了石壁上。
他用脚踩在猫尾巴上，恶狠狠地说道。
「再耍这样的小花招，我会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受惊而变回原状的獠牙怪物哆嗦着站了起来，就算被上一任神灵奴役，他也从未体会过这般的屈辱。
没等他回过味儿，一道无形的锁链便将他生生拽到了宁然的身后，栽倒在地。
不必宁然开金口，陶炉识相地说道。
「是。」
在离开地下，前往地面的路途中，宁然思考了很多。
例如厌火族人在失去了神灵后的未来，他们该如何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自保，避免成为风雨中的无根浮萍。
想了许久，他的心中依旧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彻底击败那些想要侵入其他世界的势力，让龙王守护一方天界的周全。
最起码控制住天下的每一尊神灵，对于凡尘生灵来说，是莫大的喜事。
站在厌火州的另一处城镇，宁然路过了每一个厌火的生灵。
继承了诅咒的他，同样接受了无数凡尘的梦，能够勉强聆听到每个人的心。
那些听不懂的语言，也自然转变成了易懂的话语。
「神灵大人啊，我家的三子生病不起，求求您保佑他，帮他度过难关吧。」
「吾神！今日的赌局，小的可是豪爽地拿下了五局！感谢您的在天之灵，希望您能继续赐我运气！」
「伟大的厌火之神啊，近日来，代表我们大州的宗门惨遭毒害，凶手仍未捉拿归案，为了我族的繁荣与安定，请您降下启示，为我们指明方向吧。」
「神啊！我的肚子好痛，求求你，让我的肚子消停一点呀！」
带着黑猫的宁然忽然停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猛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若不是无需呼吸，他甚至能笑到窒息。
在路人们的鄙视和议论声中，宁然踱步到了某个矮个子的厌火人面前，抬起右手点了点前方。
「喏，那边的方向，还有一间茅房可用，快去吧！快去！」
被他指点的厌火人先是一愣，而后恼羞成怒地冲向远方。
在原地骂人且忍耐腹痛，以及赶紧跑去解决问题的不同选择中，他还是无奈选择了后者。
他既看不见宁然身上的厚厚一层诅咒，也感受不到这位神之替代品与自身的连接。
「主人，您……这是获得了厌火神的权能？可喜可贺，想必您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了吧？」
黑猫跳到了路边的低矮墙头上，以他被火神赐予的灵魂沟通道。
宁然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向前。
「如果被人信仰就能获得力量，那他为什么不倾尽全力解除诅咒，而是以诅咒捆绑众生，用恐惧换来信仰呢？因诅咒而生的信仰，那还能叫做信仰吗？」
「主人，手段不同，但结果相近嘛……当然，您的智慧和善心福泽天下，有您主动站出来，成为厌火之人的新神，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成为新神？想多了，在诅咒消失后，我也终将离开此地，继续陪伴无常……」
宁然长叹一声，他捏了捏鼻梁，犹豫不决。
为何除了烹饪和打人以外的事情，总是那么的艰难呢？
日升，月落，绕着厌火的土地旋转着走了半个月的时光，宁然也没有打听到关于庄相二人的下落。
在和庄相交手时，他能感受到对方体内埋入的某种封印，极大地削弱了黑大个儿的力量。
虽然解开封印的庄相怎么也能和平天下过上百招，但在宁然的眼中，还远远不够资格。
「算了吧陶炉，找不到了，我放弃了。要是正心鉴在这儿，哪儿还有我宁然的事情呢？」
坐在街头的宁然显得有些憔悴，如果能带着庄相和银簪女子一同前往星神州，或许看在同为客卿的份上，他们能够帮着自己，在无常那边说上几句好话。
只可惜，他没那个金刚钻。
黑猫小心翼翼地凑近宁然，他还没能讲出几句讨好的话，便被后者当做了发泄的工具，当街狠狠打了一顿。
为了展现出自己不是那么残忍的一面，宁然更是将他打回了原形，吓跑了附近的许多厌火之人。
而当天的子夜，宁然站在了厌火州内最高的山上，迎风而立。
他的手中捧着那枚集合了四神心脏的诅咒之心，在昏暗的夜空下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解除诅咒的仪式，正式开始。
「万众的执念，停留于人世间数十万载。无法解脱的遗憾，无法告知的秘密，今日由我一人替你们公开，那本《厌火古闻诗华集》，也存在了我的诺言之内，尽管放心。」
宁然朝着轻轻跳动的心脏中吹了一口气，将自身的神火融入其中，成为了部分的动力。
百万道猩红色的丝线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飞起的这枚心脏，缓缓升上夜空。
随着咒文的火光在紫黑色的心脏表层溢出，这心脏竟如莲花瓣一样，一片一片绽放在了宁然的头顶。
无数的诅咒之力全都在二十息的时间之内归于一处，等待着宁然赐予的解脱。
神之心亦有灵，它能够感受到陌生火神传递出的真诚。
至少为了一句诺言而四处奔波的神灵，值得更多的信赖。
「容我熄灭你们的怒火吧，那些埋藏在地下的孤魂，我也亲手点燃了他们的宿命。愿从此之后，厌火的大地上再无诅咒，永世安宁。」
宁然的指尖相对，他朝着心脏的方向用力击出了一道陨火流星，直接摧毁了诅咒的源头，与其做了最后的道别。
爆炸产生的波纹，也从高山的山顶处朝着八方飞去，照亮了厌火的大地。
虽是子夜，但隐隐有感的厌火族人们纷纷钻出了房屋，簇拥在雪后的道路上，静静观看。
「母亲大人，那是什么？」
旅店之外，宁然一行人曾经见过的孩童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解地问道。
唯有感应到自燃诅咒消失一空的厌火之人，才以热泪告知了大地，告知了关于他们无比激动的心情。
宁然带着陶炉翻山越岭，他并没有因为诅咒之心的破碎而停留，在构思了文章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便踏上了前往星神州的道路。
「主人，难道您没有一丝站出来表明功绩的想法么？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您所拯救的，可不是百人千人啊！」
黑猫一边加速狂奔，一边扭头看向了凡间的星星点点。
他对此十分不解，就算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屁事，许多神灵也会将它写入史册，供未来之人传唱。
相比之下，宁然的无私和决绝，令陶炉根本找不出任何的词汇去形容。
「被他们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只不过是一位灶神，一位热爱烧菜的家伙而已，懂了么？」
「这……您这么强，我实在是看不透您啊？」
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弯月，宁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最后悼念了那位叽叽喳喳的峯山，轻声说道。
「再会了，厌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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