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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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声……」迎着初升的泛白日光，宁然轻哼起了冥岛旅人在海神矶的背上返程时，响途姬所唱的人族歌曲。
虽然他的唱功不佳，但最起码每一个词句的曲调，算是没怎么跑。
庄相的伤口，也在清晨之微风中缓慢愈合。
身为龙裔的好处之一，便是肉体的力量和愈合的速度，远超于凡人。
「宁然大人，多谢了。」
独角回缩，鳞片消散，庄相逐步恢复了人族的姿态。
他挺胸站在了宁然的身后，望向东方那不算明亮的太阳。
由于丽珊瑚牺牲自己来封印生之海，以及封锁了东十神州的空域的缘故，这里的阳光会比外界弱上不少，可以直视。
「举手之劳。」
宁然长舒一口气，他收回了洞穴中的火焰，于掌心处凝结成一枚转动的火珠。
右手紧握，火珠迸发出闪耀的光芒，四散而去。
「庄相，在每一个希望的火花熄灭之前，不要轻易放弃。」
「是。」
「那么现在，我们一起去寻找丽珊瑚吧。」
隔日正午，望西府的尹迟府邸门前。
阿回拒绝了尹迟派来的数位侍从，带着名义上的两个人族护卫迈出了宅邸的范围，四处溜达。
不必细想，他们也能知道那些被安插在身边的所谓侍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居心。
三人一猫沿着稍显繁华的街道前行，很快便消失在了众客人的视野之内。
「府面大人，这几个家伙，是一点也不把您放在心上啊。」
一位白面的狐首兽人故意说道，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而是让在场的所有名门望族都能听到他的嘲讽话语。
和他一条道上的几位，也是立刻应和，试图在火上浇油。
尹迟却没有展现出往日的焦躁，他那野猪脑袋中央的独眼眨了眨，不动声色地说道。
「毕竟是神灵的使者，不尊敬他们的后果，你我的心底一清二楚。诸位，我就不送客了，告辞吧。」
他甩着锦袍跳向了自己的宅邸，丝毫不顾身后请来的众贵客，和他们遗留在府内的物件儿。
这倒是稀奇。
不同种族的客人们假惺惺地互相道别，既然身为府面的尹迟有急事要做，他们也不是什么没有眼力见的主儿，继续留在这里讨人嫌。
待尹迟踏入了院门，确定四下无外人的时候，他才冷着脸唤来了贴身的亲信，小声问道。
「如何？」
「老爷，都给您办妥了！整个望西府的土地上，全都散着咱们的眼线，您先进来休息，马上就有消息给您递过来，您啊，就放一百个心吧！」
「哼！我倒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神使大人，究竟会做什么勾当！」
和构成霸国的诸城相似，望西府，也算得上是东十神州内的一处小城市。
就在天无常带着师兄弟不知往何处探查情报时，路边却有几位异族孩童的身影于树后一闪而过，吸引了前者的注意。
天无常偏了偏脑袋，快步追了上去。
在这个距离城之中心最近的地带，和富丽堂皇的官府相比，楼阁的档次明显会建造得略低一些。
以表敬意。
这里的产业，大都属于这些天陪伴在神使左右，并施展了许多阿谀奉承的技巧的各方大佬。茶室，酒肆，商铺，就连扎纸鸢的小店，也样样俱全。
堪称是纸醉金迷的最佳去处。
可随着大州被封锁的执行，光是大大小小的酒肆，就不得不掏出窖藏多年的美酒，以填补大量的空缺。
有钱的商贾家族需要花多出数十倍的钱币，才能购得几缸美酒，至于其他的日用货品、法宝药草，更是如此。
眼看着东十神州内流通的钱币越来越不值钱，他们也是有苦难言。
富豪们需要担忧百年后的家族基业，对于普通的异族家庭来说，那更是雪上加霜。他们不得不付出所剩无几的精力赚取一家人的吃喝，一人身上背负着三五项工作，一点也不稀奇。
方才天无常瞥见的、在有些冷清的繁华地段神出鬼没的，便是出自于此等家庭背景下的异族孩童。
三绕两绕，步法迅捷的天无常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几位孩童的面前。
他并不清楚，这些孩子是否担任了尹迟的眼线。
「劳驾，你们几位，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阿回和李柏呈三角阵势，将师父拦下的孩子们团团围住。前者不忍心让稚气未消的孩子们受到惊吓，他尽量微笑着张开手臂，并蹲下了身子，与惊恐回首的几个孩子平视。
五位孩子中，带头的狼族稚子的个头略高，他抖了抖耳朵，怒目瞪着独臂的天无常，用蹩脚的、能够听懂的语言说道。
「残废的人族，不要骚扰我们的玩耍！望西府也有望西府的法律法规，就算是外来者，也绝对不会轻饶！」
天无常的银色瞳孔发出了淡淡的银光，他确实从孩子们的眼中感受不到监视的恶意，便主动侧过身子，示意为首的孩子离开。
狼首的孩童咬了咬牙，他依旧瞪着天无常，并提防着一旁的李柏，道。
「那，他们呢？」
「你的朋友们，我会逐个检查。」
好不容易摆脱了附近跟踪他们的异族人，天无常可不想自己的暗中巡查产生任何的差错，误了和宁然悄悄商议好的大事。
好歹，他也是霜月关既定的铠将军。
「不行，绝对不行！」
狼首稚子猛地摇摇头，那些孩子是第三次随他出任务，如果被吓到，后果不堪设想。他对着看起来最好突破的李柏龇牙咧嘴，目光却飘忽在了他们背后的街道上，准备高声呼救。
最起码，能够为他们争取到五息的逃跑时间！
直到一枚悬空的碎剑定在了狼首稚子的面前，后者才乖乖闭上了想要呼救的嘴巴，朝后一步一步退去。
「你，别动歪脑筋。想牺牲自己，让同伴逃跑也好，想扰乱我们的视线，分散离去也好，没有任何用，明白了吗？阿回，那几个听不懂我说话的，交给你来安慰了。」
天无常微微抬起右手，他捏住了用来恐吓八岁孩童的剑刃，学着阿回半蹲下来。
「你们，是不是因为看到我们从府面大人的宅邸出来，才暗中跟随？」
「不知道。」
狼首稚子的心脏在砰砰跳动，作为兽族、且受过简单训练的他，第一次在质问中产生了恐慌。
或许一般的修行者，他尚且能用几个不同的小花招，或是怀中的宝贝来应付。
但对于天无常释放的气场和压力来说，不值一提。
「好，换个角度来说，我们这次带着神使大人拜访望西府，就是为了尹迟，为了那些吃不饱饭的孩子们。如果你们是府面大人的追随者，我大可送他个人情，放你们回去。」
狼首孩童显得有些犹豫，他的确是为了神使的情报而来。但他无法断定眼前成人的立场和真伪，实在是左右为难。
思索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他毅然闭上了嘴巴。
既不能说他们和府面有关联，也不能轻易加以否决，他的态度绝对不能强硬。
「师父，要不咱们去买几串糖球，贿赂贿赂这几个小家伙？」
李柏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说道，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师父师兄阻拦未成年的异族小朋友，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
天无常抬起头，望向了背着光站在一侧的李柏，道。
「在我眼里，他们，可比你还要成熟呢。」
「啊？！」
最终的结果便是，天无常放走了五个来自不同种族的小家伙，且故意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看着满脸写着郁闷的师弟，阿回忍不住在拐歪处的街角处悄声问道。
「师父，咱们这是要回去吗？」
「不急，随便转转吧。你和那些小家伙聊天，有没有问出些什么？」
「没有，他们的年纪虽小，但口风甚严，除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外，没有和阿回透露出相关的消息。师父，您说他们在暗中跟着我们，究竟是……」
天无常饶有兴趣地拐到了一处半露天的大型铁匠铺，他站在不远处，观察着铁毡表层火花的溅射、金属的扭转变形，聆听着铁匠和徒弟们奏出的富有节奏的乐章。
沉默了片刻，天无常这才趁着附近人少的时候，慢慢说道。
「为首的狼族孩子，心性较为沉稳，可比几年前的宁然还要优秀……咳咳，他也算是糊弄界的高手，知道在危险的境遇下，该如何把握住说话的分寸，以迷惑他人。据我猜测，他们九成九不会是尹迟的手下，更像是……用来监视府面大人的住宅的棋子。」
「那咱们为什么不跟上他们呢？按您这样说，我们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完全可以合作嘛。」
李柏干脆牵着黑猫坐在了路边，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不妥。如果他们会轻信我们的话语，将我们带到他们的驻扎之地，想必那样无用的势力，我们也没有争取的必要性。东十神州内的封锁说长不长，但没有人会沉浸在黯淡无光的未来中，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和信念，想必孩子们所在的组织，已经私下里筹备了许多年了吧。」
阿回的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倒不是因为天无常的一番话，而是察觉到了附近的关于监视者们的存在。
走狗们快速嗅到了天无常一行人的动向，火速追来的模样，像极了夜晚降临在耳边的虫蚊。
「师父，我们现在……」
天无常笑着摇摇头，他示意阿回也坐下，在那些装作路人的监视者的眼前，欣赏着铁匠铺中令人怀念的一切。
「不着急，有了第一次的接触，暂居在望西府中的我们，自然会有缘得见第二次、第三次。或许，这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靠着路边墙壁的天无常稍稍放下了心，他拍了拍盘腿坐在右边的李柏的后背，念叨起了徒弟在练剑时的进步与不足。
那些恼人的跟屁虫？不管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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