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为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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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首示众，是回缘丰送给尹迟的最后一份礼物。想要让整个望西府回归正常的秩序，还要留下祸害众生、随时会暗中实施复仇的独裁者，实在是不可兼得。
「哎，清理尹迟大人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有他那七七八八的势力，任重而道远啊。就在刚才，已经有他的爪牙逃出了望西府的范围，正派人追杀呢。」
看着渐渐平息的凌乱战场，老狐狸面无表情地说道。
豹子头孟则捏着烟斗，并肩站在他的身旁，问道。
「那，望西府外围的百姓呢？」
「简单，尹迟及其附庸的财产，全部掏出来清算，用作外圈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及维持三个月的赈灾救济，当然，中层的百姓们也能得到一小笔补贴。三个月后，所有游手好闲者，将会在脑袋上烙下痕迹，永远赶出望西府。至于你们那边的村落嘛，管理权自然还在你们的手中，抛开援助不谈，光是农田的种植和牲畜的养殖，咱们往后得好好商议一番了。」
一想到未来的忙碌场景，老狐狸就倍感头痛。
不但要时刻警惕尹迟遗留势力的反扑，还得考虑到降低赋税、休养生息，重振望西府的生机。
孟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道。
「那我先一步回去了，保重。」
他即刻拜别了宁然等人，直奔盐田洼地的方向离去。
整顿村落周边的事务，也有的忙了。
「天无常，我的答卷，还算满意么？」
在回程的路上，回缘家的族人们正在实施救护、修缮等工作，速度之快，估摸着第二日便能恢复如初。
老狐狸满意地向家族成员们点头，让天无常一时分不清对方究竟是好是坏。
说他不好，但在望西府的百姓们的口中，回缘家的名声还算不错。自从东十神州封锁后的灾变以来，他们每周都会分出一些救济粮，为吃不饱饭的贫苦之人开放粥铺。
除此之外，平民也时常会受到回缘家的照顾。
采买也好，出售也罢，他们都会尽力避开市场的价格，尽量照顾到往来的商贩与民众。
甚至回缘家后山处的花园，也被他修建成了菜园。
但老狐狸给人的感觉亦正亦邪，实在难以捉摸。
「还行吧。如果你的野心是成为下一位府面，那么十八年的铺垫足以让我对你刮目相看，称你为蛰伏之王。如果我错怪你了，还请原谅。」
天无常依旧对盟友保持着距离，尹迟一倒，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断掉的藕块，仅有数根丝线相连。
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此地，去帮助受困的十神，去投身于不同世界的战场。
望西府会迎来何等的变化，或许再也无从知晓。
回缘丰笑了笑，他抬手召来了穿梭在人群间的回缘不一，淡淡说道。
「小家伙，你先带客人们回去吧。诸位客人，愿十神保佑你们，明日再见。」
说罢，他化作了一条毛色赤黄的狐狸，飞身跳上了附近的破碎建筑，用兽族的语言指挥众人行动。
宁然拍了拍天无常的肩膀，他歪着脑袋说道。
「别想那么多，一会儿我去借个厨房，给你好好露一手。」
当天傍晚，于回缘家的某个大厨房内，流云宗的队伍齐聚一堂。
就连好奇的回缘不一，也扒在了灶台旁欣赏。
「所以你们家的家主，他是十神最忠诚的信徒咯？」
正在单手切菜的天无常将切好的青椒丝拨在一旁，以刀面按住了阿回洗好的蔬菜，抬头看向了称赞他的刀功的小狼崽。
一来二去，这位曾经被他吓到的孩子也和宁然等人混了个脸熟，就连阿回也夸赞他的懂事与可爱。
「是的，义父说了，他曾经聆听到了神灵的教诲，所以在得知府面大人去接神使的第一时间，他就兴奋地睡不着觉呢。」
摇着尾巴的小狼崽，让宁然二人的蓝色树叶再度闪烁。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位曾经受狼族玚琫所困扰的家伙，相视而笑。
宁然娴熟地翻动沉重的铁锅，大声问道。
「神灵的教诲，都说了些什么？」
「唔……让我想想，义父说过，十神大人非常痛苦，但他看到了未来的一点光芒……」
回缘不一的耳朵动了动，他迅速转过头，面带惊喜地看向门外。
「义父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好香啊，早就从孟那里听说了宁然大人的手艺非凡，听上一百次，也不如闻上一遍呢。」
身着紫袍的回缘丰笑着跨过门槛，进了他不怎么光顾的小小食堂。
朝着宁然躬身作揖后，他又朝着银簪女子拜了拜，随手关上了厨房的大门。
「各项事务都有人去分心，我这老家伙啊，也没必要在前线逗留了。听你们对神灵的托梦感兴趣，那老夫就好好聊一聊吧。」
天无常放下了切菜切肉的刀，他在阿回端来的盆中清洗右手，道。
「请讲。」
这件事情，还得追溯到十九年前的某个雨夜。
那时的秩序一片混乱，在接连得知了关于神使与神灵的变故之后，几乎整个大州的子民们都在为明天而担忧，人心惶惶。
再加上人族几百年来与各族积压的矛盾，让各地直接陷入了长达半年的战争。
而在那一场暴雨之夜，等待着外界战报的回缘家家主却忽然犯困，他以手托腮，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厅内的火烛骤灭，风雨更是倒灌进了整片空间，让围在家主周围的家仆们惊慌失措，连门也闭不上。
安然睡去的回缘丰，则是在梦境中见到了变化多端的神灵虚影，正在发出痛苦且压抑的悲鸣。
「那时的我也被吓了一跳，明知那是梦境的世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醒来。十神将不断变化的形体，凝聚成了一团包裹在黑红色液体中的球，他慢慢朝我飘来的时候，我才勉强从那哀嚎声中听出了几句。」
神使，望西，火焰，希望，终结。
从黑色的球体中伸出了许多带着粘稠液体的黑色触手，它们缓缓将梦境中的回缘丰围在一处，而在缠绕的过程中，那些奇异的触手尖端竟生出了枝叶与花朵，向着回缘丰的头顶飞去。
最后留在回缘丰头顶上的，便是一顶由枯枝组成的头冠。
「说来也怪，在我摸了摸脑袋上的东西之后，苍白的梦境世界便在我的面前飞速后退，最后消散一空。醒来之后，这顶神明赐予我的玩意儿，便真的出现在了我的头上。」
回缘丰取出了他顺道拿来的枯枝头冠，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枯枝的表层隐隐有青绿色的裂纹，它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春日般洋溢着生机。
这也是回缘家的范围内，拥有最茂盛的植被的原因。
看着那顶头冠，众人之内的银簪女子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宁然张大了嘴巴，他立刻催动火焰，温柔地托住了丽珊瑚的第一滴泪水。
手中只有炒菜的铲子，左思右想，宁然便将耳朵上夹着的蓝色树叶变作了琉璃的瓶子，将那带着晶莹光芒的泪滴收了进去。
悲恸之泪。
「回缘先生，可否把这花冠，借我看一看？」
在庄相的惊诧中，银簪女子起身走到了回缘丰的身边，她伸出了羊脂玉般的手掌，柔声说道。
「哦，可以，当然可以。」
老狐狸隐藏了部分关于银簪女子的事情，他自知对方来历不凡，表现得也是恭恭敬敬。
双手奉上枯枝的头冠，而在接触到女子手掌的那一刹那，枯枝上竟生出了鲜艳的各色花朵，逐渐朝着另一端蔓延！
银簪女子微笑着闭上双眼，在她的脑海中，许多记忆如潮水般奔腾而来。
这是十神大人，为她保留的部分记忆。
再睁眼时，她将开花的头冠还给了老狐狸，合掌称谢。
「无妨，无妨。」
回缘丰将花冠挂在了小臂上，继续说道。
「在那之后，我便苦苦等待着神使的到来。后面的事情嘛，诸位都是参与者，我就不多说了，只要能帮到我们东十神州，需要什么的话，尽管和我说，我愿献出一份绵薄之力。」
天无常轻声叹息，他对着老狐狸道了个歉，被笑嘻嘻的宁然抓了过去，为众人端盘子。
一场临时的庆功宴会，就在这不大不小的厨房中展开。
而活了几百年的回缘丰，也吃到了一生中最令人难忘的美味佳肴。
前有宁然烹饪珍味，后有天无常借来类似于古琴的独特乐器，为众人奏乐。在不算明亮的一轮明月之下，他们载歌载舞，闲聊着未来的二三事。
篝火照亮了庄相的面庞，他情不自禁地说道。
「未来啊，我所期待的未来，是东十神州恢复正常的未来，而我们龙裔，也能……」
「放心吧，有他们在，有我们在，十神大人一定可以恢复如初的。」
银簪女子的脸上流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以坚定的目光鼓励着庄相，轻轻握住了后者的粗糙大手。
靠近徐徐燃烧的火焰，整个人的身心都变得无比温暖。
二人一同看向跳着欢快舞蹈作乐的宁然，以及追着宁然奔跑翻滚的小狼崽，会心一笑。
「丽珊瑚大人……」
「嘘。」
「姐姐，现在的我已经醒悟了，我庄相要为了龙裔而战，为了明天而战。过去的我一直在退缩，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悔，陷得太深太深了。」
庄相深吸一口气，他的目光变得极为坚定，让卧在一旁喝酒的老狐狸也频频回首。
「我，会好好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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